反思“绿化祖国”不是“树化祖国”

　　——致公党中央“促进草地资源可持续发展，科学构建和谐家园”调研述评之一

　　本报记者陈建萍　　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不断探寻和揭示规律的历史，对于广袤的内蒙古草原而言也不例外。在历 经了千百年来“逐水而居”的游牧生活后，牧民们正尝试新的定居生活，由此引发了对草地的重新认识。

　　9月4日至7日，由全国政协常委、致公党中央副主席杨邦杰带队的“促进草地资源可持续发展，科学构建和谐家园 ”专题调研组赴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进行考察。因为这里不仅有世界四大天然草原之一的锡林郭勒大草原，也有中国四大 沙地之一的浑善达克沙地，它是影响北京最近、最大的沙尘源。　　反思之一：为何林越造越多，荒漠越逼越近？

　　目前我国土地沙化扩展速度高达3436平方公里/年，全国荒漠化土地面积为267.4万平方公里，占国土面积 的27.9%。针对干旱半干旱区的土地荒漠化，我国采用人工造林的办法，当前规划中的“三北防护林”和“京津风沙源治 理”两大工程，仅中央累计投入就近100亿元。国家为治理土地沙漠化投入了大量的资金，为什么收效却不大呢？

　　随团调研的中科院植物所首席研究员蒋高明指出，我国十分重视造林，“绿化祖国”在许多场合下等同于“树化祖国 ”。实际上，一个地区是草原还是森林是自然界几十亿年演化和选择的结果，硬要改变它，注定要失败。“我国版图草原覆盖 率占40%，森林不到16%。这一生态背景决定了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种树，在降水量不足300毫米的地方，天然分布 的就是草原。”蒋高明说，“我们承认大西北地区经过人的努力，长出了不少树木，但这个代价是动用了后代的水资源。其实 ，用树木去阻挡土地荒漠化的效果，远不如用草在源头‘捂’住土壤明显。”　　反思之二：为何明明树活不了，人们却热情 不减？

　　专家们告诉记者一些惨痛的教训，小小天牛就将宁夏20年的建设成果———几十亿株杨树毁于一旦；吴忠市那些降 水量不足200毫米的干草原上，有一片约1000亩的人造火炬树林整片死亡。为什么明明知道树木不成活还要种？中科院 植物所所长韩兴国说，由于生态治理存在严重的部门之见，搞林的强调林，搞草的强调草，搞农的强调农，搞水的强调水，很 少有人从国家根本利益、从生态规律上考虑综合的、根本的治理措施。

　　现行政策强调退耕还林，还林有钱，还草没有钱，或者钱很少，老百姓由此也就不顾树木死活来种树了。有些地方领 导最热衷造林工程，很显然这里有“油水”，越是那些树木不能成活的地区，“油水”就越大，且基本上没有风险———树木 早晚得死，怨不到他们头上。而且，政策导向方面也存在不合理因素，哪里退化严重哪里得到的治理费用就越多，而重视保护 的地区得不到经费；对牧户的补贴也依据谁的牲畜多谁得到的补贴多，这一定程度上变相鼓励了“生态破坏”，从而出现“边 治理、边退化”、“治理赶不上退化”的怪现象。　　

　　反思之三：　　

　　人定胜天还是让自然力发挥作用？

　　利用自然力进行生态恢复的过程，国外已有成功先例。例如，北美大草原实际上也经历了由大规模开垦草原以及过度 放牧引起的严重生态灾难(黑风暴)。为恢复北美草原退化生态系统，美国国会于1985年通过了“农场法案”，通过政府 补贴方式鼓励农民弃耕，同时实施自然保护区计划，保障了退化土地的自然恢复。

　　中科院植物所也在浑善达克腹地进行了连续4年的实验，4万亩规模实验区呈现的美景让记者兴奋不已，恢复好的草 长到80厘米以上，据说有些甚至能长到140厘米，草原上出现了多年不见的五花草甸，野兔、狐狸、大雁、灰鹤又回到了 这片久违的土地。专家们指出，在生态系统退化还没有达到阈值的沙地草地区域，应利用自然力实现生态恢复，不用大规模造 林，更不用大范围飞播种草。治理荒漠化最好的办法就是“人退”，减少人为对土地的压力，自然恢复的植被往往比投入巨资 去植树、种草效果更好。因此，在生态恢复上，撤下“人定胜天”的旗子，释放自然力，是惟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