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班掩盖下的“枪手公司”

　　-本刊记者/程海涛

　　随着教育部门和公安机关介入调查，发生于10月16日北京市的成人高考集体短信舞弊事件逐渐浮出水面。先是校 方承认了这是有组织性的舞弊行为，并承认学校有多人参与其中。继而，涉嫌参与舞弊的3名教师于10月20日向警方自首 。

　　10月21日晚，据知情人透露，舞

　　弊事件发生后，一直没有露面的首都师范大学成教学院(西校区)负责人林代伦，已向公安部门自首。

　　与外界的议论纷纷相比，事发地首都师范大学成教学院(西校区)预备班内却显得格外平静。首都师范大学成教学院 院长黄建平表示，“此事件相关部门已经介入调查，其他的无可奉告。”

　　首师大成教学院(西校区)预备班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师告诉记者，黄建平是赶来西校区接管学历班学生的，并安 抚学生安心上课。

　　随后，北京教育考试院成招办主任董维荣也向记者表示，调查组仍在对事件进行调查，目前仍没有进展。

　　“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分！”

　　10月13日下午放学后，小雨(化名)和首师大成人教育学院预备班(以下简称首师大成教预备班)的其他学生一 样，都被班主任留下来开班会。

　　会上，老师再一次核对了学生的手机号码，并叮嘱说：如果在考试中有监考老师发现你们作弊，没收了卷子，千万别 较真儿，赶紧给班主任打电话。同时，再次嘱咐同学们要准备两部手机，“一旦被监考老师发现，就上交准备好的另一部，这 样就不会影响接收答案。”

　　“此前，每个学生都收到了一张表格，要求登记姓名和手机号。我以为老师在开玩笑，没想到考试时答案真的传到了 我手机上。”在事件曝光后，小雨感到很“冤枉”，“不作弊我也肯定能过，可这样一来，我的成绩倒有可能被取消。”

　　“10月10号，预备班召开例会，由负责人林代伦主持。内容是让各班班主任统计学生的手机号码，由林庆通负责 安排‘枪手’进考场答题。”预备班的工作人员晓芳(化名)说。

　　据了解，在15、16日举行的全国成人高考中，首师大成教学院预备班300多名考生分布在大兴二中、三中、四 中、五中、七中、八中、兴华中学和兴达中学，这些考场的预备班考生大多收到了短信答案。

　　在大兴四中考场被发现有人用手机作弊后，校方称已将所有情况写成报告递交到区教委。同时该校负责人表示，四中 历年都是考点，已形成了一套严格的程序。每次考试前，学校都会对监考老师进行培训，监考教师所监考的教室也是随机抽取 的。考场内不准带入手机，一旦发现，立即按照违纪处理。他认为，四中考场的纪律是良好的。

　　而当天在四中考场参加考试的小雨则表示，当天监考很松。“早上8点开考，监考老师并没有核对准考证号。那天早 上的太阳不是很晒，可开考没多久，监考老师就把窗帘拉上了，考试过程中也很少有流动巡考的。”小雨透露说，之所以拉窗 帘，是因为那天有人在窗外用相机偷拍考试现场。

　　大概距交卷还有半小时，小雨收到了考试题答案，“当时不知谁的手机忘调静音了，监考老师发现后，并没有没收手 机，只说了句‘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分！’”

　　预备班的“御用枪手”

　　“这个人就是‘枪手’！”虽然刊登在某媒体上，被指认为“枪手”的聂某和范某被打上了马赛克，但聂某的同班同 学小周(化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被指认“枪手”的聂某和范某为某大学继续教育学院的学生。10月19日，当记者赶到该大学男生宿舍204房间 时，同室学生告诉记者，自考试舞弊事件被曝光后，聂已经好几天没回宿舍了。

　　“学校正考虑发展他入党，如果没这事，再过几天就进预备期了。”据小周透露，聂在此前已经给预备班做“枪手” 好几年了，都是林代伦找的他，“他是首师大成教学院预备班的第一届学生，我敢肯定，至少去年和前年他都在做。”

　　据知情人透露，聂某和其另一位“搭档”范某都是某校成人教育学院大四的在校生。聂某女朋友的堂哥是在首师大成 教学院预备班教计算机的老师林某，而林某又是预备班负责人林代伦的侄子。正是靠着这一层关系，聂此前不但多次做预备班 的“枪手”，还担任预备班学生的辅导员。

　　“聂很自信，甚至有些自负。他的学习成绩很好，成人高考对于他简直小菜一碟。”据小周介绍，聂平时很傲气，“ 能被他瞧得起并与之交往的，都是在他眼里认为将来有用的人，范某便是其中之一。”

　　“范此次是被迫才去做‘枪手’的，以前也是每年都做。但去年成考时他四处躲避，主要就是怕林代伦再找他，可最 后还是没躲过去。”据小周说，聂和范此前都是林代伦的“御用枪手”，林代伦一直想让范跟他办预备班，专门负责考试传题 。但范的学习成绩很好，不愿做“枪手”，去年还参加了研究生考试，“林代伦得知此事后非常生气”。

　　“这次的‘枪手’绝不止两个，起码负责给我们传考题的不止聂和范两个人，仅我在报上看到认识的就有好几个，虽 然照片上只是一个背影。”

　　据参加此次成考的小周另一位同学介绍，这次舞弊都是事先经过策划布置好的，部分考场的监考老师甚至考试中心也 被林代伦疏通了关系，“聂和范都是有学籍的在校生，按道理是不能参加成人高考的。”

　　“他们为了赚钱去做‘枪手’的可能性很小，因为成教学院的学生家庭条件都不错，还有开‘大奔’的呢。”小周认 为，“他们做‘枪手’基本属于帮忙，更多的是碍于情面。除此之外，他们每月在预备班做辅导员能有2000块钱左右的收 入，林代伦还为范免费提供一年的住宿。”

　　成教生变“文凭生”

　　上世纪70年代末，为了能让一部分因社会原因而耽误学业的人完成学业，成人高考应运而生。但随着社会环境的发 展与变迁，如今的成教学院和成人高考制度正在变味，学生进校只是为了混得一张文凭，校方也为了牟取利益而“剑走偏锋” 。

　　目前有关成人高考舞弊的尴尬之处在于，尽管此次成人高考的舞弊性质已定，涉嫌舞弊的相关当事人也已经被公安部 门拘留，但因为《考试法》尚未颁布，处罚仍处于无法可依的状态。

　　“之前进来的学生里有一部分成绩不错的，而且也是抱着好的学习态度来的。但预备班环境太差，加之学校默许学生 在考试时收答案，到最后好学生也不学习了。反正都能考上，学不学一样。”小周说。

　　晓芳也举例说：预备班的招生

　　而据小雨介绍，学生每天早上去考勤就行，在课堂上做什么，老师一概不管不问。老师的教学水平也很一般，多数是 在中学任教后退下来的。“我们班上仅语文老师一学期就换了三位，第二个老师讲课像念经，根本听不懂。”

　　“本来我是要读中专的，但另一位同学介绍我到预备班来，说能保证升学。后来我看招生简介上也写着：2002年 到2004年预备班成人高考理科通过率分别为98%、100%、98%，文科为85%、89%、100%，艺术类三年 都是100%。虽然学费贵点，也觉得值。”据和小雨同班的另一位同学介绍，同学介绍他进预备班的原因是能得到500元 的“好处费”。

　　“前两年成人教育学院的教学质量还比较高，但最近两年因为这样的学校实在太多，竞争激烈。学校为了保证生源， 一是打出升学率高的招牌，二就是在招生时暗示或默许学生‘保证能过’”。晓芳说。

　　“预备班”还是“枪手公司”？

　　“学校的工资从不走账，也没有财务部门，收上来的钱全都交给林代伦。我们发工资也是从林代伦那直接领，也没有 用工合同，发工资时只在一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连工资金额都不写。”

　　虽然此前黄建平否认预备班和首师大成教院有关系，但在预备班的招生简章上却印有“首都师范大学成人教育学院” 字样。

　　有知情者表示，林代伦的预备班就是在首师大成教院的默许下招生的。90%以上的学生填报志愿时，第一志愿首选 首师大成教学院。这是由于在学生入学前，预备班就有承诺，只要第一志愿填报首师大，在同样最低分数的同学里，会优先录 取，而且也保证能通过考试。“某种程度上，林代伦的预备班也给首师大成教学院带去了生源。”

　　晓芳也表示，“林代伦和首师大成教学院的关系很隐秘，只有他一个人和那边联系，具体每年交首师大成教学院多少 钱不太清楚，但绝不会高于30%。”

　　“今年一名学生一年的学费是4900元到7200元不等，第一期3月份开学，招了一个班，每人7200元；第 二期7月14日开学，招了两个班，住宿生每人6300元，走读生5000元；第三期8月18号开学，也是一个班，收费 标准和第二期一样。”

　　据晓芳分析，按平均每个学生收费5000元计算，林代伦今年共招生300余名，一年收费150万元以上，这期 间他交给首师大成教学院的费用是20%-30%，而租用的国家物资储备管理局培训中心校址，每间教室每月的房租是75 0元，一共租用了44间，每月共计33000元。

　　显然，林代伦一年至少获利几十万元。这样看来，由他负责的预备班更像是由首师大成教学院衍生出的一条“利益链 ”，而“成教学院”不过是他用来吸引招生的一枚棋子。

　　“98%以上的升学率”、“第一志愿报的是首师大成教学院，就能被录取”……这些充满诱惑力的承诺，一方面构 成了对学生的吸引力，另一方面却又成为成人高考舞弊的症结。

　　“其实用于教职员工的工资占很少一部分，老师的工资也不过每月800元至1500元左右，而且大部分班主任都 是高中退休教师，辅导员聘请的是高校在校生和研究生。”

　　晓芳说，林代伦平时很“抠”，对他的侄子林某也不愿多花一分钱。“按请教师代课的费用计算，林某去年代课费应 该有1万多元，但林代伦一分钱也没给。本来林某要回老家的，但他结婚时林代伦给了2000元礼金，林某才决定留下来干 到年底。”

　　据知情人士透露，“成教学院那边除了一名领导和预备班无关外，其余领导均和林代伦在金钱上有着密切的关系。”

　　截至记者发稿时，相关部门对此次成人高考舞弊事件仍在调查中。负责调查的公安部门于10月21日晚11时左右 ，到预备班拿走了一部分林代伦与首师大成教学院相关的材料，并表示，在此次事件中首师大成教学院与预备班有关系。

　　相关专题：新世纪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