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移民”“组团”舞弊

　　-本刊记者/王全宝

　　发生在吉林、黑龙江的全国成人高考舞弊未遂事件，调查结果令人震惊——舞弊的组织者，同时也是招生的负责人。 而案件背后折射出成人高考招生的困局，也更深层次揭露出一些成人院校的生存状态。

　　由于听说吉林考试环境宽松，而且有人能够传

　　送答案，很多心存侥幸的黑龙江籍考生，选择了到吉林省吉林市参加成人高考。

　　但他们中恐怕没人能想到，这一去，不但自己没有通过考试，反而造就了轰动全国的“千人成考舞弊案”。

　　报考、舞弊一条龙

　　曾陪儿子郝飞(化名)到吉林参加成人考试的李秀平(化名)，10月22日向记者讲述了自己被骗的整个过程。

　　李秀平是黑龙江农垦系统某

　　今年5月末的一天，李秀平正在班上，一名自称叫杨彬的黑龙江农垦卫生培训中心招生的工作人员，来到她的办公室 ，向她展示了北华大学2005年成人高等教育招生简章。经过杨彬的细心讲解，李秀平决定让儿子报考北华大学成人教育学 院高中起点专科口腔医学专业。

　　8月初，李秀平接到了杨彬的电话。杨彬建议让郝飞到吉林市参加

　　“当时他们(于惠波等人)宣传，吉林市成人考试纪律松；到吉林市考，可以提供准确率达90%以上的答案。”

　　10月13日，函授站通知李秀平，14日下午1时，乘火车去吉林市参加考试，还让她准备200元的“信息费” (传答案费用)，并且开出了一张没有印鉴的收据。第二天，她就和儿子郝飞跟随函授站的人员登上了开往吉林的列车。

　　“车上满满的，每个车厢都有二十几个考生模样的人。一些人用剪刀将事先复印好的试题剪成三四厘米宽的纸条，然 后折叠成小册子。正好能放在手心上。”

　　当晚6时，列车到达吉林市。“走出站台，就看到三五成群的考生从出站口拿着准考证向路人询问指定宾馆。”李秀 平和儿子领取了准考证，在函授站人员的带领下，来到吉林市劳动宾馆。在宾馆门前，一位杨姓老师拿着名单将前来住宿的考 生迎进宾馆办理手续。

　　据宾馆的服务人员回忆，14日晚，来入住的黑龙江籍考生有400多人。由于床位不够，每个房间都搭了地铺。

　　15日是成人高考考试的第一天。8点30分，李秀平和儿子赶到吉林市昌邑区考点。函授站的负责人称，大约在开 考40分钟后，就会有指定的人员将“枪手”答好的试题答案拿出，到时候她可以把这些答案用短信发给儿子。

　　然而，一直到11时30分政治考试结束，李秀平也没有收到答案。

　　14名组织者落网

　　据吉林市招生办公室副主任刘伟华介绍，14日他们连续接到教育部转来的群众举报信，反映黑龙江籍考生有组织、 有预谋的来吉林市报名参加成人考试，并且有可能组织舞弊。

　　吉林省招办查阅考生报名信息库的资料显示：查实黑龙江籍考生在吉林市参加报考的人数为1142人，其中

　　随后，吉林教育局立即和公安部门联系，在考场附近布置警力寻找作弊者。同时决定，将每个考场的巡考老师增加到 3人，教育厅检查组、省巡考员、吉林市巡考员一同加大力度进行检查。

　　10月15日14时，省招办再次接到举报，15时将在吉林市高新开发区东海洗浴中心有人向考场群发考试信息。

　　14时20分，吉林省招生办打电话给省公安厅称，在吉林市15时将进行的英语考试中，黑龙江省考生将有舞弊行 为。省公安厅立即指示吉林市公安局，配合教育行政主管部门查处。公安部门研究认为，如果在作弊未遂的情况下抓捕作弊者 证据不足，而在作弊后再抓则影响恶劣，于是决定在15日15时进行抓捕。

　　15日下午，吉林市公安局内保分局会同省、市招办、吉林市教育局纪检委等有关工作人员，在吉林市高新开发区东 海洗浴中心210、208房间，一举将欲在15时30分以后利用手机向考生传送答案的于惠波、宋德宗、杨志明、孙晓英 等14名人员查获。

　　据吉林市公安局内保分局副局长赵魁介绍，2005年6月，吉林市北华大学委托黑龙江省农垦职业学院，为其在黑 龙江省五大连池医院、满洲里市医院、嫩江县医院、海拉尔医院等单位招收在职新生803名。

　　于惠波、杨志明等人商议，在考试期间，由夏某参加外语考试，卢某参加医学科考试，两人负责将答案用手机传出。 再分别由王瑞、王炎、宫淑芳、孙建忠等人将答案传至考生手中。其间，于惠波等人收集了在吉林市参加考试的黑龙江考生信 息，包括手机号码和联系、传送方式等，并每人收取信息费100元至200元不等。

　　据于惠波供认，当黑龙江考生到达吉林后，他才得知今年考场特别严。

　　15日上午，由于在政治考试中于惠波等人的计划没有得逞，已交信息费的50余名考生找他索要已交的信息费，并 要求赔偿报名费、交通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经过交涉，他们退还了50余名考生每人800元至1000元不等，总 计5.1万元。

　　当天下午，于惠波、宋德宗等14人，又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一同来到吉林市高新开发区东海洗浴中心，租用两个房 间，作好了下午传送考试信息的准备。但没想到的是，他们的整个行动已经在公安人员的严密监控之下。

　　千人报名的疑惑

　　刘伟华分析认为，之所以有近千名黑龙江考生“移民”吉林市参加考试，其中最主要原因是吉林市北华大学成人教育 学院与黑龙江农垦职业学院有多年合作关系。为了解决历史遗留问题，黑龙江农垦职业学院与北华大学成人教育学院达成协议 ，希望能“办个班”，帮助这些考生；再一个原因就是吉林省录取分数低于黑龙江省。

　　为了防止以后再出现这种千人移民考试事件的出现，刘伟华称，今后外省考生在吉林市报名，必须递交《情况说明》 ，写明为什么要在吉林市报考。同时，还必须提供一名担保人。

　　令人疑惑的是，黑龙江籍考生主要是在吉林市丰满区教委招办报名。如此多的外籍考生同时在一个地区报考，为什么 没引起招生办负责人的警觉呢？

　　21日，记者来到丰满区教委，工作人员让记者在会议室等了近30分钟后，表示负责人金主任不在，要记者去丰满 区招生办。当记者来到招生办门口时，从里面走出三个人，开金杯面包车离开。招生办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金主任刚刚出去， 记者打电话与其联系，但金主任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函授站未经审批

　　10月18日，北华大学办公室签发了“关于黑龙江省考生报考北华大学有关情况的报告”。称北华大学成人教育学 院没有到黑龙江省做过特殊招生宣传，此事件与北华大学无关。

　　据了解，北华大学是吉林市唯一一所综合性大学，1999年是由原吉林市几个学院合并而成，其中北华大学成人教 育学院就坐落于吉林市丰满区。

　　10月21日，在北华大学成人教育学院，院长项凤武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他表示，由于被媒体半遮半掩地称他们为 “吉林市一所综合性大学”，所以自己有必要站出来澄清一下。

　　对于为什么有803名黑龙江籍考生报考北华大学。项凤武表示，该学院没有组织过大批人员到黑龙江进行招生宣传 。他们在黑龙江佳木斯市以及黑龙江望奎县设有两个函授站，这两个函授站是经黑龙江省教育厅批准的，学院与函授站是合作 办学。学院授予函授站负责招生的权力，并且可以用北华大学的名义进行招生。函授站在媒体刊登的任何宣传信息都要经过学 院审批。

　　不过，项凤武也承认，除了这两个函授站，还有一个未经黑龙江省教育厅审批的黑龙江农垦职业学院函授站。

　　在他出示的一份北华大学与黑龙江农垦职业学院联合办学协议书上，写明2003年11月28日，北华大学成人教 育学院(甲方)与黑龙江农垦职业学院(乙方)达成协议，甲方于2004年在乙方建立函授站，有效期为三年。

　　在该协议第二项注明，乙方代收学费、教材费、录取费。其中学费的60%划拨黑龙江农垦职业学院，40%归北华 大学成人教育学院。项凤武并不否认与黑龙江农垦职业学院存在经济利益上的关系，“成人教育办学主要是为了赚钱，否则学 院也没有必要设函授站。”

　　项凤武称，自己接触过14人团伙成员中的于惠波。他表示，于惠波并不是黑龙江农垦职业学院的工作人员，而是黑 龙江农垦卫生培训中心的招生人员。黑龙江农垦卫生培训中心曾有意与北华大学联合办学，但是由于其硬件设施不够，他们没 有同意。

　　项凤武说，直到事件发生后，他才知道农垦职业学院与农垦卫生培训中心是联合办学。农垦卫生培训中心替农垦职业 学院招收北华大学函授站学生。

　　至于于惠波等人组织近千人到吉林市考试的事，他则表示自己是事后才知道的。

　　神秘的培训中心

　　10月24日，记者来到位于哈尔滨市江北开发区的黑龙江农垦职业学院。主管教学工作的副院长张金承认，黑龙江 农垦职业学院与北华大学签署过合作办学的协议，并且承认没有在黑龙江省教委备案。

　　张金告诉记者，于惠波是位于哈尔滨市郊区的王岗镇黑龙江农垦卫生培训中心的工作人员。该学院曾与于惠波所在单 位签署过协议，对于协议的内容，张金则以纪委正在调查为由，没有回答。

　　按照张金提供的信息，记者来到王岗镇。经过调查，发现当地很多居民都没有听说过有农垦卫生培训中心这个单位。

　　在当地派出所，一位王警官告诉记者，几年以前，在镇政府后面有一个叫培训中心的单位，平时有个看门人，但现在 已经人去楼空。

　　在王岗镇政府后侧，记者找到了这座面积不算大的三层楼房，大门已经紧锁。透过一楼的窗户，发现里面破烂不堪， 只剩下几张掉腿的桌椅。附近居民称，这里很早就没有学生了，也看不到工作人员。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极不正规的培训中心与黑龙江农垦职业学院竟然签了办学协议，也与北华大学有了招生往来。

　　利益编织招生链条

　　中国的成人教育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到目前已经拥有千所左右的成人教育学院。包括中专、大专、技校、职业学校、 电大和教师进修学院，许多大学都设有成人教育部或教育学院。

　　但现在，其作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成人教育吸收的学生中在职人员已不占多数，主要生源是落榜生，在录取分数、 教学水平都不能同普高生相比。

　　黑龙江教育厅政策法规室的负责人认为，这个案件表面上看是一起简单的舞弊事件，但深层次反映的是成人院校生源 开始枯竭。生源紧张和舞弊之间有一定因果关系，成人高校要生存，要养活一批人，因此成人高校商业化、利益化日趋严重。

　　哈尔滨工业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吴韶春教授认为，目前教育风气不正，考试制度有问题，而考试理念也应该改正，高 考改革，成人教育应走在前面。如此看来，在调查这起跨越两省成人高考作弊案的同时，更多的疑问似乎应该抛向相关的教育 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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