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制周报》：王小石“戏剧化落马”前后

　　11月8日上午9时55分，一名戴着黑框眼镜的精瘦中年男子被法警带进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西中法庭，他就是去年轰动一时的“王小石事件”的主角——原中国证监会发审委工作处副处长王小石，他被指控涉嫌向申请上市的企业出卖发审委委员名单而受贿140万元。

　　此外，被媒体称为拉王小石下水的某投资管理公司执行总裁林碧，也和王小石站在一起同堂受审。这起备受关注的受贿案吸引了数十家媒体的记者，旁听席座无虚席。

　　王小石案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戏剧性色彩。首先是同伙闹

　　辩护律师临时“换角”

　　谁也没有想到，站在王小石辩护席上的律师居然是田文昌。

　　早在开庭前，为王小石做辩护的律师人选就成为一大焦点。获知此消息后，11月3日，《法制周报》记者曾第一时间联系采访了王小石的辩护人孟律师。孟律师称其将为王小石做无罪辩护，孟律师甚至称，具体的代理词他都准备好了，因为涉及案情当时不方便向媒体透露。孟律师还向记者解释，王小石被羁押后，他前后四五次到看守所会见了王小石。经过对案情的全面分析，他们确定了做无罪辩护的思路。孟律师的话让人感觉，由他出庭为王小石辩护已确定无疑。

　　然而，最终走向辩护席的却是田文昌。面对这一突变，舆情不禁哗然。在本案中，事先请孟律师辩护到底是精心策划释放的 “烟雾弹”，从而为田文昌出场制造轰动效应，还是王小石怕底气不足搬来救兵，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曾为“大恶人”刘涌辩护

　　熟悉田文昌的人都知道，这个有着“中国刑事辩护第一律师”之称的中国律师毕业于西北政法学院，曾任中国政法大学法律系副主任、研究生导师。1985年起从事律师工作，1995年创建京都律师事务所，1996年被评为北京市首届十佳律师。在他家里，至今还挂着美国国家刑事辩护律师协会授予的会员证书，田的助理卢伟华告诉记者，能够得到“终身荣誉”资质的律师在中国只有田文昌一人。

　　在早年的公众记忆中，田文昌更多是站在弱者这一边，如代理天津大邱庄被害人控告禹作敏案等。而近年，他的当事人却多是位高权重的官员，或身家亿万的老板，如原云南省省长李嘉廷、福布斯富豪杨斌等。

　　人们或许还记得2004年2月，田文昌为“大恶人”刘涌做了无罪辩护，使得刘涌案出现从死刑到死缓再到死刑的一波三折，也让田文昌在舆论的赞赏和质疑之间跌宕起伏，在“正义的卫道者”与“邪恶的帮凶”两种角色间转换。对于这个转变，田文昌曾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表示，觉得为坏人做辩护不好的想法，本身就是对律师角色定位的误解。在他看来，坏人也有接受辩护的权利，律师只要依法辩护，就是正义的，是通过司法公正来维护正义。田文昌说：“即便是贪官、黑社会分子，也有自己的权益需要维护，不能随意处置。”

　　“临时换角”难揭谜底

　　王小石案庭审后的几天，记者多次试图和田文昌取得联系，欲解开“临时换角”之谜，但每次田文昌不是由他的秘书代言，就是由他的助理回复。在王小波一审结果尚未公布前，这位大律师显得异常低调。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田文昌的出场无疑给王小石案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更多关注。

　　【核心问题】

　　发审委委员名单为何“值钱”

　　发审委，全称

　　按规定，发审委共有30余名委员，而审核一家企业的委员为7名，委员一般随机挑选，具有很强的保密性。而能够搞到发审委员会委员名单提前“攻关”，对于企业能否顺利上市作用重大，所以个别企业为了顺利上市融资，铤而走险购买委员名单。

　　去年底，证监会对发审委制度进行改革，公开负责审核企业上市资质的发审委委员名单。

　　同伙婚变牵出王小石

　　2004年11月4日9时，正在中央党校学习的中国证监会发行部官员王小石，被检察人员以“涉嫌受贿”为由带走。11月5日下午，王被正式拘留。11月8日，王被北京市西城区人民检察院以“涉嫌受贿”正式逮捕。王被抓后，检察机关从他家里找出了两张

　　王被拘留的原因，是涉嫌向谋求在国内A股上市的企业出售证监会发审委委员名单，并获得丰厚的非法利益。知情人透露，王每出售一份发审委委员名单，价钱为二三十万元。在职期间，王向众多企业出售了这样的名单，获利总额近千万元。

　　王小石东窗事发的原因颇为“戏剧性”：王小石与朋友林碧在深圳合伙开了一家财经公关公司，主要“业务”之一便是向谋求在国内上市的企业“出售”证监会发审委委员名单。就在王小石一边当处长、一边在党校学习可望提拔的时候，王小石在公关公司的搭档林碧却在与妻子闹离婚，因财产分割出现矛盾，无法调和，林碧的妻子便去检察院举报林碧有一大笔钱存放在某处，并提供了完整的举报材料，公安部门介入后，以财产来源不明将林碧逮捕。为争取立功减罪，林碧供出了王小石。

　　同事—— 王小石的权力很小

　　“(证监会)发行部出这种事情不令人意外，但落在他(王小石)头上有些意外。”在中国证监会工作了多年的工作人员对记者这样说。

　　王小石戴着副眼镜，文人气很浓，在证监会极不引人注意。为人非常低调，不爱出风头，也不爱与人交往，话很少。与人相处，表面看上去很和善。

　　熟悉王小石的同事介绍，实际上，王小石在发行部里担任着一个相对权力最小的职务，他只管发审委委员名单的分配，这只是一个程序上的工作，他本人对企业能否上市没有任何表达意见的权力和机会。但偏偏在这个环节上，也能出事。

　　“王小石到证监会好像没有多长时间就当了副处长。”知情人士透露，进入证监会的王小石成为同学中升迁较快的人。

　　“那会儿小石头跟我们一样，天天就是看材料。”一位曾经在证监会发行处工作过的预审员满脸遗憾：“他后来当了副处长，也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权力，上市公司要上市的话，也轮不到他呀。”这位预审员回忆，王小石惟一的优势就是能在发审会前一个星期知道哪些发审委员参与投票哪些企业。

　　据知情人士透露，王小石卖到二三十万元的一份名单里，包括7个发审委委员的姓名、电话、家庭住址。

　　记者在采访过程中一个突出的感受是，没有人感叹王小石怎么出事了，更多人的感慨只是“王小石怎么这么‘倒霉’”。企业上市的“规矩”就是，要想A股上市，就要拿出少则几百万元多则几千万元的“公关费用”。因上市过程需要一两年，一些外地企业通常会先在北京设一个“办事点”，成立一个工作小组，负责公关，这在证券业内早已不是新闻。

　　父母：没想到他会出问题

　　今年44岁的王小石出生在“军人”的家庭，父母都从事党政工作，其父曾任职于国防科工委。王小石有3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他排行老四。在许多邻居看来，王小石在家里显得有点“不得宠”，因为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沉默和忧郁。

　　1989年，王小石因为与父亲“政见不合”，被其父亲逐出家门，从此王小石再也没有回家居住。

　　“王小石很少回家，他跟几个哥哥处得都不怎么好，跟家里也不常来往。”王小石的父亲这样说。甚至在被捕前的一个月又和母亲发生了争执，被母亲“骂出家门”。

　　“只有逢年过节，他二哥组织大家回来他才过来看看，时间也不会超过两个小时。”王小石的母亲这样说。即便在这样的时候，王小石往往是最沉默的一个，“别的孩子都有说有笑，但他却闷闷不乐，不爱说话。”王的母亲说。

　　王小石被抓后，他的很多朋友甚至亲人都感到奇怪。他的夫人姚女士甚至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平时毫无迹象。他的父母甚至感慨：“我们做了一辈子党政工作，没想到自己的孩子竟然在这上面出了问题。”

　　妹妹：曾经“清廉”六亲不认

　　实际上，他的家人一向都认为王是一个正派清廉的人。当时王的小妹妹大学毕业，去了一家国内著名的证券公司工作。这家公司的领导听说她的哥哥在证监会任职，就派一位部门主任同她一起看望王小石，并希望能建立联系。

　　但后来在办公室见面后，王小石表现得非常冷淡，甚至让他妹妹有些下不了台。与她同去的领导甚至怀疑王小石并非她的亲哥哥。之后，他的妹妹离开了那家证券公司。

　　再之后，还有几位王的远亲找过王小石，甚至在王被借调到深交所时，也还有远方亲戚找过他。但是王都坚持在办公室里见他们，并且态度保持冷漠。结果，王的父母接到亲戚电话说王小石“架子大，不理人”。

　　朋友：可“两肋插刀”

　　认识王小石的人都说，这个人有个特点，那就是对朋友非常好。和王有一定交往的人都认为王做人厚道实在。很多人甚至认为，可能是他在家庭中找不到感情的承载，因此转而向朋友寻求，反过来又为朋友“两肋插刀”做违法的事情。但遗憾的是，事发后这些朋友也都“人间蒸发”了。

　　虽然王真心待朋友，但是实际上王的朋友并不多。王在证监会做了8年还是一个副处长。他的一位前任领导说，王的性格害了他，因为他性格内向，很少主动跟人交流。

　　同学：他是幽默大哥

　　“幽默的根本乃是人性的善良”，这是王小石在1988年7月大学毕业时，在同学们的纪念册上的留言。王小石就读的是财会系，据王小石的同学透露，王小石说话幽默，为人持重，由于上学年纪比较大，比同班同学大4到5岁，在班上是老大哥形象。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亲和幽默的人，17年后，被送上被告席，看上去有些消瘦的王小石性格中似乎一直有着让人震惊的某种力量。

　　庭审实录：王小石否认所有罪名

　　在庭审中，王小石、林碧二人均当庭否认罪行。

　　王小石辩护律师田文昌认为，王小石受贿罪、共同犯罪、斡旋贿赂罪罪名均不能成立。

　　对于受贿罪名，王小石的辩护律师认为，王小石案发期间在深圳证券交易所工作，深交所只是受证监会监督管理，并不是上下级单位，在此期间王小石的工资、考核等均不在证监会，其在深交所的工作内容与证监会发行部并无关系。

　　辩护律师田文昌认为，王小石从主观上和客观行为上都没有利用“职务谋取不正当利益”。如果王小石和林碧受贿罪名成立，那么行贿的应该是凤竹纺织(涉嫌为买发审委员会委员名单向王送出140万元)，但是目前并没有把凤竹纺织当做行贿者对待。

　　对于斡旋贿赂罪，王小石的辩护律师认为，王小石与证监会审核人员不存在纵向或横向的制约关系，从身份要件上不构成斡旋贿赂罪的条件；其次，证监会给凤竹纺织的意见函中，认为凤竹科技上市不存在重大违反法律法规现象，谋取不当利益条件也不存在，因此斡旋贿赂罪不成立。

　　林碧辩护律师赞同王小石律师的观点，认为王小石上述罪名不成立。因此，林碧受贿罪、共同犯罪也不成立。

　　经过5个小时审理，法院没有当庭进行判决，决定择期再审，但没有透露审理时间。

　　本报记者 陈安庆 特约记者 王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