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煤大县竟然没有一个达标操场

　　昨日清晨5时20分，山西省沁源县县城。

　　不开灯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海特园宾馆女服务员孙卫红突然惊醒。3天来，同一个噩梦反复缠绕着她。在梦里，她一次又一次在公路上奔跑。

　　11月14日清晨，沁源二中900多名师生在公路上跑操晨练。一辆拉煤大货车突然碾过，夺走21个年轻的生命。

　　孙卫红的家乡王陶镇，离事故发生地郭道镇50多公里。她从没去过沁源二中，之所以反应如此强烈，是因为她对跑操晨练实在太熟悉了——此前的9年，小红不知在公路上跑过多少次，从8岁跑到17岁，从小学跑到初中。直到4个月前，她从王陶中学毕业，到县城宾馆做服务员。

　　新教学楼动工老操场消失

　　“回想起来，越想越后怕，以前怎么从来没意识到，真是太危险了。”昨天上午，聊起那场特大交通事故，孙卫红说。

　　一年前的冬天，孙卫红读初三，在学校寄宿。清晨5时20分，电铃准时响起。“铃声一般没啥作用，同学们睡得可沉了。”随后，学校大喇叭里传出嘹亮的歌声，一遍遍循环播放。“具体什么歌曲记不清了，反正特别吵。”

　　起床后，孙卫红们根本没空刷牙洗脸，穿好衣服就直奔学校空地集合。

　　读初一、初二时，她很少上公路跑操，因为学校里有片空地做操场。去年上半年，新教学大楼动工，楼址就选在老操场。自那以后，孩子们晨练就上了公路。

　　唯一体育设施仅剩篮球架

　　沁源二中在公路跑操晨练已经多年，王陶中学亦然。在沁源县，和孙卫红有类似经历的学生还有多少？

　　从出租车司机到饭店老板，从小学校长到村长，被问及的每个沁源人都给出了相同的答案：“我们从小就在公路上跑操。”

　　“为什么？因为别无选择，我们没有操场，只能去公路。”

　　在郭道镇，通往沁源二中正门的小路旁有一片空地，8个篮球架孤零零地竖在黄土地上。这个小操场不能容纳全校逾千学生站立，一旦跑起圈来，更无法动弹。

　　在韩洪乡、李元镇、王陶镇，操场条件更差——面积更小，篮架更少，也没有跑道。在山西省国家贫困地区义务教育工程项目学校——韩洪中学，围墙外放着两个篮架凑数，篮板破败不堪；在李元中学，操场同样在学校围墙外；王陶中学崭新的教学楼已经竣工，新楼旁刚辟了一小片空地做操场。

　　操场面积空缺“约定俗成”

　　“按照教育部门对学校硬件设施的严格规定，在我们县找不到一个规范的操场。”李元镇马森小学校长王庆升无奈地说。马森小学去年刚建成崭新的三层教学楼，但《中小学学校设备情况统计表》的“操场面积”一栏，却是空缺。

　　“教育部门每年都要发给学校几十张类似的统计表，验收学校各项指标，但‘空缺’不影响学校继续办下去。”并不是每个校长都和王庆升一样诚实。据了解，不少学校在统计表上信口开河，随意填写，有些还把学校附近的农田算作操场面积。教育部门验收时，也往往更重视与升学率相关的指标。

　　“体育课一个星期只有2节，通常都是自由活动。到了初三，再随便应付一下体锻测试。补课却一节也不少，我闺女在李元中学读初三，两个星期才能见到她一面。”马森村副村长刘虎荣说。

　　教育投入困境何日能走出

　　沁源事故后，山西省教育厅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学生早操、课间操、课外体育活动原则上要安排在校内进行，校外体育活动必须在专用体育场地进行，严禁组织学生在街道及交通干道上进行体育锻炼。11月17日，教育部也发出通知，要求教育系统采取措施，加强学校体育活动的安全防范工作。

　　一纸禁令能否杜绝类似悲剧？教育界人士指出，很多学校，尤其是农村学校长期投入不足，在浓厚的应试教育氛围中，向来不被看重的体育更难翻身。目前，多数农村学校的体育教学和锻炼处于或停滞、或在马路等危险地带进行的状况。

　　山西省教育厅体卫处处长王德科告诉记者，根据教育部规定，学生人数达1000人的学校，每人至少要有2平方米活动场地。但事实上多数学校都达不到这个标准，不少学校都是以“马路跑操”作为学生体育锻炼的主要方式。山西省教育厅一项调查显示：在该省农村地区，场地器材达标率为零，拥有规定的45种器材的学校只占农村学校总数的1.3%。

　　在沁源，黝黑的原煤随处可见。作为全国重点产煤县之一，沁源境内原煤储量128.8亿吨。在这里记者看到，无论是县城还是乡间，最漂亮的房子和车子都属于煤炭公司或者开煤矿的个体老板。“沁源的有钱人，都姓‘煤’。”一个当地人开玩笑地说。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沁源大多数中小学校舍的简陋。“在咱们沁源，煤矿肯定比操场多得多，那是振兴地方经济的‘支柱产业’。”李元镇马森小学校长王庆升说。

　　特派见习记者曹刚

　　(本报山西沁源今日电)

　　韩洪中学的体育设施只剩下破旧不堪的篮球架曹刚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