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岁陈敦炎：撑起破碎的家(图)

　　13岁陈敦炎：撑起破碎的家

　　家里的大小事情全靠小敦炎一手操持

　　Ｎ本报记者曾力/文/游庆辉/图

　　人物档案

　　大中午，微驼着背，把自行车踩得飞快———

　　每天，他都要这样赶着回家，照料瘫痪在床的妈妈。

　　他叫陈敦炎，今年13岁，家住福州长乐文岭镇东庄村，前董小学六年级学生。

　　6岁那年，他的妈妈遭遇车祸，瘫痪在床，吃喝拉撒无法自理；他的爸爸因此精神失常，被亲戚接到别的地方。

　　给妈妈煮饭做菜，给妈妈清洗伤口，给妈妈擦洗身体，一边念书一边捡破烂卖钱……整整7年，从幼儿园到小学毕业班，这些是他每天的“必修课”。

　　村里人说，这个丁点大的孩子做了七年的事，很多大人可能做不了几天就吓跑了。

　　村里人说，那样一个破碎的家，能够每天准时冒出炊烟，就足够让人感动得想哭。

　　【感动细节】

　　妈妈瘫痪了

　　爸爸精神失常了

　　“妈妈是世界上最美的人，虽然不能像别人的妈妈那样，为自己的孩子做事情，但我的妈妈会在精神上鼓励我，告诉我先苦后甜的道理……我做什么她都鼓励我，妈妈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小敦炎

　　这是一个典型的农村三口之家：父母勤劳能干，儿子聪明可爱，早早盖起两层砖房，日子算不上富裕，却也够得上殷实。

　　1998年7月，一场飞来横祸改变了这个农村家庭的命运。那一天，小敦炎的妈妈被拖拉机撞伤，司机逃逸，在医院抢救了40多天，最终保住了性命，但下肢、左手从此失去知觉，大小便失禁，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妻子瘫痪在床，积蓄花光了，还欠下一屁股债……小敦炎的爸爸受不了这种打击，精神开始失常，不久后就被亲戚接走，干些简单的农活。

　　起初，亲戚们都瞒着小敦炎，不让他知道妈妈的病情，也不让他去医院探望，直到有一天，小敦炎回家，看到门口停着一辆汽车，猜到是妈妈回家了，他兴冲冲地跑进屋里：妈妈软软地瘫倒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吓人……嘴角的笑容僵住了，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小敦炎只知道紧紧搂住妈妈，一个劲痛哭。

　　外婆从贵州赶来照料，小敦炎一下子长大了。他知道外婆不可能常住，于是整天跟在外婆的屁股后面，看着外婆怎么照料妈妈，怎么烧菜做饭。

　　那一年，小敦炎6岁，正上幼儿园。6岁的小敦炎力气太小，为了把妈妈扶起来，他每次都要先爬上床，用脑袋顶着妈妈的后背，咬着牙把妈妈的上身一点一点撑直。6岁的小敦炎烧菜做饭都要踩个木凳，晃晃悠悠地做家务，也不知道到底从木凳上摔下来多少回。

　　六岁开始

　　捡废铁捡了七年

　　“这么多年，儿子难得有空玩耍，有一次被同学约出去，我看着太阳毒辣辣的，就叫他玩到太阳下山再回家，结果中午12点多，他就顶着日头跑回家，一把抱着我：人家都在吃午饭，我想到你没人管，赶紧跑回来了。”———小敦炎的妈妈

　　做饭烧菜、喂饭喂药、清洗尿布、擦洗身体、消毒上药、按摩推拿……一眨眼就是七年，每个星期的周一到周五，小敦炎都是活在这样一张作息时间表里：

　　5：30起床，帮妈妈换尿布、倒尿盆、刷牙、洗脸；

　　6：30做早饭，清洗午饭晚饭的菜，喂妈妈吃药吃饭，棉花浸药水给伤口消毒；

　　8：00按照惯例叮嘱妈妈一番话，然后安心地去上学；

　　12：00回家替妈妈换尿布，煮饭喂饭，有时间的话就赶紧把一堆尿布统统洗掉；

　　13：30赶回学校上课，尽量在学校把所有的作业做完；

　　17：30回家换尿布、扫地、洗碗等等等等，把中午的饭菜热一下，节省的时间陪妈妈聊聊；

　　20：00给妈妈擦洗下半身，反复用力摇动双腿，给褥疮上药，给全身按摩（妈妈的下半身早已麻木，只有经常活动，才不会溃烂。妈妈只有右手可以动弹，用药过频会肿痛，只有按摩能减轻痛楚）；

　　22：30等到妈妈入睡，轻手轻脚把剩余的家务活做完，然后倒头就睡……

　　小敦炎说其实这份作息时间表“蛮轻松的”，因为相比之下，节假日和寒暑假更忙更累，不但要到处捡废铁捡破烂去卖，还要抽空到江镜镇帮爸爸干农活。

　　“整天捡废铁捡破烂，都是为了给我做点好吃的有营养的，每次都是自己舍不得吃一口，每次都是骗我说自己尝过了。”妈妈提到这茬就忍不住流泪。有一次，小敦炎看到10米深的水井里有块废铁，拽了根绳子就爬下去，废铁太重，搬不动，小敦炎就又找来一根绳子，一头系在废铁上，一头缠在脖子上，顺着井壁拼命爬上来，“丁点大的孩子，那么深的水井，万一有个闪失……不声不响就没了！”

　　为了儿子

　　我要好好活下去

　　“我想到过轻生，也试着自杀过，最后是为了儿子活了下来。他太小了，太懂事了，为了照顾我忙了这么多年，累了这么多年……我不忍心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我要为了儿子活下去，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成人。”———小敦炎的妈妈

　　瘫痪后很长一段时间，妈妈一直觉得自己是累赘，无数次想要轻生。

　　小敦炎把一切看在眼里。每天去上学的时候，他都要把妈妈的床铺搜查一遍，尖的东西，硬的东西，就连一根细铁丝都不放过，统统收了扔在自己的床铺上。在出门前，他常常对妈妈说，“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好好活着吧，一定要等我回来。”

　　一场濒临死亡的重病，让妈妈放弃了自杀的念头。那是前年的一天，妈妈头疼得很厉害，想用被褥把自己憋死。小敦炎傍晚放学回家，看到妈妈整个包在被褥里，赶紧掀开被褥，看到妈妈浑身是汗，“怎么了啊？哪里疼啊？要不要叫医生啊？……”

　　妈妈反复说没事没事，劝儿子赶紧出去玩，但无论是哄还是骂，小敦炎就是不肯出门，整晚守在妈妈的床边，不时拍拍妈妈的脸蛋，看到妈妈有反应，才稍微眯一会。

　　第二天一大早，小敦炎赶紧骑车去叫村医，“幸好医生来得及时，当时妈妈已经高烧到41℃”。

　　妈妈回忆说，当时自己根本就不想活了，所以再难受也没跟儿子说，好几次想要开口托付后事，“看着儿子里里外外忙得满头是汗，突然觉得他还需要我，我至少还应该为儿子活下去。”

　　拒绝收养

　　我不能扔下妈妈

　　“有人想要收养你，家庭条件不错，愿意供你念大学，好好想想，这可能是你这辈子改变命运的最好机会。”

　　“我不会去的，扔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也绝对不会开心的。”

　　———妈妈和儿子的对话

　　即便再懂事再能干，小敦炎也毕竟是个孩子。

　　妈妈说，虽然儿子从来不在她面前发牢骚，但心里一直觉得命苦，平时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面对自己也只是装出笑脸，“每次看到别的孩子被妈妈领着去玩，去买东西，他的心里总是酸溜溜的，睡觉时都会蒙上被子，偷偷大哭一场。”

　　今年，小敦炎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因为两件事情使生活有了起色。

　　一是妈妈的病渐渐好了起来，头发变得又黑又密，褥疮也开始慢慢愈合了；一是3月份的时候，本报报道了小敦炎7年悉心照料母亲的事情，一些好心人上门探望，捎去一些钱，可以给妈妈买更多好吃的东西。

　　妈妈说，“他今年的心情好多了，以前不怎么看电视，现在爱看了，还经常看得笑出来，连煮饭的时候都哼着歌……”

　　每次得到别人的资助，小敦炎都要把好心人的姓名、地址、金额记在一个小本子上，说等到长大了，挣钱了，要加倍还给人家。

　　曾经有几位好心人，找到小敦炎的妈妈，提出收养的要求，说保证会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让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让他安安心心读书考大学……

　　妈妈想了很久，跟儿子好好谈了一番；小敦炎也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