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宽德：无情局长的有情故事（图）

　　今年7月，杨宽德（中）陪同山西省工商局领导视察（资料图片）

　　新闻背景

　　杨宽德，山西省黎城县工商局局长，以铁面无私著称。事迹经新华社播发后引起中央、山西省委、国家工商总局关注。9月6日、10月8日，长治市工商局、山西省工商局分别做出在本系统向杨宽德学习的决定。省委先进性教育活动领导小组日前做出决定，在全省各级党组织和广大党员干部中，开展向杨宽德同志学习的活动。

　　11月25日下午，黎城县工商局局长办公室，一股浓烈的卷烟味在空气里弥漫，阳光暖暖地照进来，杨宽德坐在那张半旧的大办公桌后面，紫红的脸膛显得有些疲惫。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进来，边给记者倒水边解释：杨局长不打牌，不喝酒，连电视都很少看，只有抽烟一个爱好，改不了。

　　杨宽德赶紧掐灭手中的烟蒂，谦和地说：其实没什么值得采访的，都是一些平常事，谁在这个位置都这样。

　　采访进行得很困难，如果不是几位工作人员帮忙，记者根本无法捕捉到杨宽德生活、工作中的感人细节———

　　兑现承诺丢了升迁机会

　　2005年7月7日，山西省工商局局长王虎胜与省工商局其他几位领导到黎城县视察。听取县工商局的工作汇报时，一张张漂亮的新建基层工商所照片吸引了王虎胜。

　　一个县级工商局，短短三年时间，修成3个高标准、花园式，美观漂亮、功能齐全的基层工商所，这的确不容易，他们介绍的所谓高标准、功能齐全，会不会是一种表象？汇报会后，王虎胜到几家工商所看了看———

　　工业园区工商所点缀在碧绿的松柏风景树中间，灰色的瓷砖砌成的圆形花坛内，是绿色的草坪，中间种植了各式花卉。走进办公楼，宽敞的房间，雪白的四壁，崭新的桌椅，新式电脑等，让人倍感舒畅。

　　杨宽德告诉王虎胜局长，他们的局办公楼和这样的三个工商所共花了198万元，是在资金不够的情况下，工商局的同志们自己动手买料、拉土、搬砖、垒墙建起来的。

　　当天，与黎城县工商局的几位副局长及工作人员的谈话中，王虎胜又了解到了不少关于杨宽德的“趣闻轶事”，听着他照顾职工的家属，自己的妻子生病却顾不上管；为吸引资金投资黎城，自己亲自给投资者办手续等，这位山西省工商系统的一把手感动得落下泪来，他的内心也不由地为当年同意杨宽德“违命”留在黎城而庆幸———

　　2001年10月，杨宽德出任黎城县工商局局长。看到3个下属工商所房屋破旧，他当即表示，一定要将黎城县工商局的工作做出个样子来，将黎城县的3家基层工商所建成现代化办公场所。没想到，他还没有行动，灾先来了。

　　杨宽德上任不久的一天深夜，天下着瓢泼大雨，西井工商所忽然打来电话，说所里18岁的蒋军民正在值班，被屋顶掉下来的瓦块击伤了头部。杨宽德急忙起床，骑自行车冒雨赶到离县城40公里外的西井，其时，伤员已送到附近的卫生所救治，杨宽德眼看着工商所里雨水夹杂着泥瓦往下落，心中很不是滋味。第二天，杨宽德将所有工作人员召集起来，商量建所事宜。

　　2002年8月29日，山西省工商局党组决定，让杨宽德出任长治市工商局党组成员、开发区工商局局长。可是，任命下来后，杨宽德却不愿离开黎城。46岁的杨宽德有自己的想法，西井工商所已经建到了一半，其他两家工商所的修建，也已选好地方。从内心讲，谁不希望到环境好的地方去呢，但杨宽德不能容忍自己的承诺不能兑现，他将意见汇报给省工商局领导后，便又赶往西井，与职工们推起手推车，继续搬砖、拉水泥。

　　2005年5月，3家漂亮的基层工商所建成并相继投入使用后，杨宽德又与一家建筑公司商量，用当时3000平方米的办公楼置换，让对方给建了一栋2000平方米的新办公场所。

　　简化手续引来外地投资

　　工商企业登记等，有着严格的审批和办理程序，没有土地审批、环保检验手续、验资报告等，是不能办理工商注册登记的。但是，等所有手续办下来，可能一项重大的投资就被耽误好长一段时间了，甚至导致投资者失去信心，索性撤资。为了能够从工程阶段给投资者以方便，留住引进资金，杨宽德煞费苦心。

　　2002年5月，来自河南的朱全保带着2000万元资金来到黎城，想投资建一家冶炼厂。几家单位跑下来，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一天，朱全保拿着好不容易办好的手续来到工商局要求办理企业登记，杨宽德看过后却发现还有几个手续不健全。能够看得出，朱全保已经精疲力竭，甚至说出了实在不行就到别的地方投资的话。飞来的凤凰，怎么能够让飞走呢？自己办事都舍不得用单位车辆的杨宽德，让工作人员帮助朱全保办理填表等，自己则抽出身来，叫了司机，与朱全保一家单位一家单位地跑。半天时间，所有手续补办好了，工商局的表格等也已经填好。

　　见此情景，朱全保感激万分，特意到附近的一家商店买来了两条中华烟。不料，杨宽德不仅没有留，还从身上掏出了4.5元钱一包的红河，让他抽：“我的烟不好，但是个心意，你来黎城投资，怎么能让你再破费？”后来，朱全保才知道，杨宽德一直在抽2元一包的烟，因为他的到来，才特意买了一包“红河”。

　　无过局长给过错人“道歉”

　　在黎城县工商局的采访过程中，记者发现了一本名为《前进中的黎城工商》的册子。但随手翻开，这本五十多页的册子里却只字未提该局的成绩和杨宽德的事情，而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该局的行风建设、八条禁令、执法公示制度等五十多项规章制度。

　　黎城县工商局副局长郭潞波说，杨宽德带领大家制定了这么多的制度，他都要首先执行。比如单位的公车，他平时从来都不私自用，遇到有人说情，他总是让大家推到他这儿，自己做“坏人”。

　　黎城县原某局中层领导常国强的儿子常某开了家副食店。两年前的一天，工商局的执法人员来到常某的店内，查出一部分过期食品。按照规定，这种情形除没收食品外，还要罚500元钱。常某知道父亲和杨宽德关系不错，赶紧叫来老人，请求杨宽德不要再罚。

　　看到昔日的老朋友来了，杨宽德赶紧让座，但提到罚款，他还是坚决要求常某交钱。支开了常某，杨宽德给常国强做工作：“你儿子卖过期食品，声誉自然就受影响。况且，一旦吃坏了人，祸事还不是自己的？”

　　处罚完后，平常见面就打招呼的常某再不理会杨宽德，杨宽德的心中也不是滋味。两天后,他抽空来到了常某的店内,看到人家在搬箱子,他主动上前帮忙。常某不领情，一胳膊肘差点把瘦小的杨宽德撞倒。人家整理货架，他又过去伸手，常某索性停下来，什么也不干了。碰了一鼻子灰后，杨宽德有空还要来，并手把手地告他如何辨别过期食品，如何验证、保证货物是合法的。诚信有了，小店的生意好了，常某对他的怨恨才渐渐消了。

　　为了大“家”不给小家留“情”

　　杨宽德的老家在离县城十多公里的黎侯镇东水洋村，老母亲于20年前去世后，他86岁的父亲一直在村子里随同两个姐姐生活。今年农历的5月25日，父亲86岁大寿，这一天，远近的亲戚都来给老人家过寿，父亲希望杨宽德能回去与大家团聚一下。可是，直到午饭后大家拍团圆照，仍不见他，姐姐急忙给他打电话，没想到，他还在单位加班，连午饭都没吃。

　　后来，杨宽德才知道，老父亲是担心自己年纪大了，有一年没一年，想借此事与很少回家的儿子谈谈后事，却还是没见到他。那天，老人一整天都没好好吃饭，只是一个人躲回屋里流泪。

　　杨宽德的妻子赵龙珍得静脉曲张多年，家中无人照管，80岁的岳母只好与82岁的岳父分开住，来县城照顾女儿。今年夏天，赵龙珍的病情加重，一度连地都下不来，到北京市一检查，是糖尿病的并发症。回到家中后，按照医生的嘱咐，赵龙珍服药、治疗，但人瘦了20斤，病却没好。8月初，妻子受不了了，提出让他陪她到太原复查，此时杨德宽却为了建好工商系统在黄崖洞的教育基地，每天在山上拉砖、和水泥。妻子赌气在亲戚的陪同下到了太原，才知道是看错病了。

　　回到县城，浑身浮肿的妻子实在走不动了，从不让丈夫为难的她有生第一次打电话祈求丈夫，“让你的车到车站接一下我”。杨宽德却说，不能公车私用是我定的，我不能带头违反。没办法，赵龙珍眼含泪水，一步一挪，在亲戚的搀扶下回了家。

　　家人顾不上照顾，单位和同事的事，他却样样关心。同事李红孝的爱人患乳腺癌，做完手术后无钱化疗，杨宽德多次去看望李红孝的妻子，还找到李红孝，先后给了他4000多元钱，并组织单位职工为李家捐款。直到去世，李红孝的妻子还念念不忘：“杨局长一共看过我十次。”

　　面对记者的采访，杨宽德深深为自己对家人的照顾不多而内疚，他说，相信家人都会理解的，“在我看来，家人再恨你，也是亲人，我还有机会再照顾他们。可是，同事下属的事，处理不好可能就会影响整个单位的工作”。

　　“臭名”传远就无人来找了

　　在杨宽德的老家，他算是出了名的“官”了，因此，大家有事都愿意来求他帮忙。杨宽德的哥哥54岁时去世，留下侄子等一直在农村。几年前，侄子来找他，想让他安排个工作，杨宽德却反问人家，除了种田打工，“你还能干什么”，“我这工商局长是给你当的？”

　　杨宽德说，他没有别的办法，从感情上，他想帮他们，可是自己开了头，别的人怎么办？他知道侄子只是初中毕业，因而才这样反问，好让他安心回家。

　　2004年9月，县工商局查扣了一批无照经营的运输车，让车主缴纳管理费。车主不仅不交，还托人请来了杨宽德八十多岁的老父亲说情。谁知，杨宽德见了父亲后，让他有事回家再说。听说是公事，他又让父亲到办公室等。

　　其实，他知道父亲的来意。可怜他85岁的父亲，腰酸腿困等了一上午，得到的回答却是“爸，一样的标准，一样的管理，你说别人来说说，我是不是就都不要收钱了？”几句话，说得老人气不打一处来，直到出门还在骂他“不肖子孙”。

　　杨宽德的事传得多了，当地人再无人找他。但外地人仍心存侥幸。2004年10月，正当钢材市场火爆时，一个外地商人购进了一批劣质钢材。杨宽德得知后，马上派人查扣了。这位商人知道后，先是带着厚厚的一沓钱来说好话，杨宽德好言打发，让他拿走。那人见不行，又托领导打招呼，杨宽德一口回绝。最后，这人索性写信、打电话恐吓……办法使尽，此人无奈，只好交了钱认罚。

　　杨宽德说，其实，他也是人，有些时候也想留个情，但一想到以后的工作，他又忍住了。开始人们说他无情时，他也挺难过，但慢慢地，他希望自己的无情传得越远越好，“臭名传远了，也就无人来找了”。

　　本报记者任俊兵(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晚报网络编辑：赵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