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孩子是帮别人办好事?

　　为29个被拐婴儿找妈妈·庭审

　　■贩婴头目郭士县法庭上百般抵赖 ■徐启霞痛悔自己没文化不懂法

　　徐启霞被丈夫抱上法庭受审。因为不懂法，她给别人、给自己都带来了不幸。

　　今年5月，其貌不扬的新乡农民郭士县“一夜扬名”。2月，郭士县和妻子、妹妹等人结成的贩卖婴儿团伙，被新乡警方打掉。到今年5月30日，警方共抓获涉案犯罪嫌疑人70人，解救出涉案的31名婴儿，并移送到新乡福利院。从5月31日开始，本报最先报道此事，并一度联合腾讯网等国内数十家媒体，发起为其中29名婴儿找妈妈的行动，连续数十天大规模地报道了此事，全国为之动情。昨天上午，因涉嫌拐卖儿童罪，郭士县等7名被告在郑州市铁路运输中级法院公开受审。

　　●案件

　　郭士县落网与数千公里贩婴链条的断裂

　　早在去年8月到今年1月，郑州铁路公安处新乡铁路刑警大队多次在新乡火车站抓获贩卖婴儿的犯罪嫌疑人，解救被拐婴儿十余人。这一系列的贩婴案，引起了新乡铁路刑警的警觉——大多数犯罪嫌疑人来自广东、广西、云南和四川等地，“难道本地有固定的下线？”

　　在今年的2月21日，新乡铁路刑警接到线索：从广东开过来的K158次列车上有一男一女，带着一个不满月的女婴，有贩婴嫌疑。很快，十几名刑警提前上车，对二人实施布控。到晚上11时左右，这对可疑的男女，抱着女婴在新乡下车，乘出租车离开，刑警紧紧跟随。半小时后，在新乡至辉县公路中段的一家酒店旁，两名男子开着摩托车前来与这对男女接头时，一伙人被刑警抓获。经讯问得知，从火车上下来的男女，分别是李广志（另案处理）和刘永会，他们受犯罪嫌疑人吴启顺（在逃）的指使，将一名女婴由广东省红唇接送至河南新乡交给郭士县贩卖。而开摩托车前来接应的两名男子，就是臭名远扬的人贩子郭士县和他的儿子。因后者尚未成年，警方将其教育后释放。

　　经多次审讯，警方认定，郭士县是新乡地区众多人贩子的主要上线，同时也是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和四川等地众多人贩子在新乡的重要下线。

　　郭士县，50岁，初中文化，家住新乡市郊小块村。上世纪90年代左右，他常到广东湛江一带贩卖古董，在当地结识了许多人。1994年，他因贩卖假币被判入狱3年，1996年4月减刑出狱。1997年左右，郭士县正式加入贩婴团伙，他的妻子、妹妹等人很快成为第一批同伙，甚至未成年的儿子也成了陪他一起接货的司机。在拐卖儿童团伙中，上线把拐骗来的婴幼儿送往新乡交给郭士县，郭士县再转卖给下线，层层加价，直到最后的买家。

　　警方在抓捕过程中，仅在郭士县的妹妹郭士英（在逃）家一间废弃的小房子里，就发现了20多张汇款单。汇款人是郭士县、郭士英等人，收款人是他们的上线。这些汇款单，在去年9月12日到10月12日内汇出，几乎每天寄出1张，总计汇出7万元。

　　●庭审

　　7人被指控贩卖5名婴儿

　　诉状中，河南省人民检察院郑州铁路运输分院指控说，郭士县、徐启霞、范明强、庞明霞、刘永会、郝振梅、魏贤兰7人自2004年5月至2005年2月，分别涉嫌拐卖婴儿5名、3名、3名、2名、1名、1名、1名，已构成拐卖儿童罪，应依法惩处。

　　涉案的7名被告人中，有5名是郭士县发展的寻找买主的下线，大多是小学文化。这些人昧着良心赚钱，给他人制造了极大的不幸。在新乡警方已经查明的贩婴案件中，除了导致郭士县落网的那起外，还有另外4起。

　　狡猾的郭士县

　　郭士县是重点被指控对象。今年2月，他和从广东带婴儿前来的刘永会接头时，当场被捉，但郭士县坚决不承认自己贩卖婴儿。他说，当时自己在开封办了个工厂，吴启顺打电话说有两个人要来找他，他就去接人了，“我以为那两个人是来给我打工的，我当时根本没有贩卖婴儿的想法”。

　　在检察官追问之下，郭士县终于承认，就在被抓前的几天，一直和他有“业务”往来的吴启顺从广东打来电话，让他给一个婴儿找一个买家，但郭士县坚持称“我当时没答应”。

　　虽然郭士县在法庭上颇不老实，但他在给警方的口供上却说：“吴启顺给我打电话说：‘我手头上有一个女婴，你给找个家吧？’我问：‘安全不安全？’吴启顺回答说：‘没事，我让刘永会送去，永会是个老手。’”

　　此后，检察官问郭士县以前是否帮吴启顺卖过小孩，郭士县见抵赖没用，才老实回答“是”。

　　郭士县被指控参与的5起拐卖儿童案，全部是吴启顺派人将孩子送到新乡，由郭寻找买家或者由其下线寻找买家。郭士县说，当时很多人找他要小孩，一般都是先有了买主，然后再联系吴启顺送“货”过来。

　　而郭士县在法庭上一个劲为自己辩解说，他只是参与“介绍”，想做点好事为这些孩子找个出路，他一分钱也没得过，只属于“非法介绍”，并且，他当时认为是合法的，“是给别人办好事”，现在才知道是犯罪。

　　残疾妻子被丈夫抱上法庭受审

　　36岁的徐启霞和43岁的范明强，在贩婴团伙中，是除郭士县、张计霞夫妇外的另一对夫妻。昨天开庭时，徐启霞是被范明强抱上法庭的，因为徐启霞严重残疾，无法站立。

　　今年6月5日，徐启霞被警方拘留，范明强很快投案自首，并协助警方解救出两个被拐卖的婴儿。6月7日，二人双双取保候审。

　　根据检察院指控，范、徐二人共涉嫌3起拐卖儿童犯罪。徐启霞也承认，她家安装了一部电话，与郭士县经常联系，她一共“介绍”了3个小孩，郭士英分两次给了她400元钱。而范明强则低着头辩解说，他一直反对妻子掺和这事，总觉得不太好，但妻子走不成路，“我不去她不依，后来就陪她去了”。

　　徐启霞的法庭陈述

　　在法庭上，徐启霞的一番陈述令人深思。徐启霞说，她腰上长了个瘤子，走不成路，全身都是病，范明强挣钱太少，顾不住家，“我的病也没有钱治”，所以就想着“介绍”个小孩挣些钱。

　　“我都是跟人家‘介绍’一下，在中间拿些钱。我也不知道这些孩子从哪儿来的，我曾经问过郭大哥（郭士县），郭大哥说在他家附近有一个大工厂，里头可多男孩和女孩，都是私生子。”

　　“我没有文化，也不懂法，光想着帮人办好事。你想想，有些人孩儿多，有些人没孩儿。我现在知道错了，希望政府给我个改邪归正的机会！”据了解，徐启霞小学毕业，因为身体严重残疾，一年四季基本上不离家，很少接触外界。

　　“一袋大米和100元钱”的代价

　　57岁的魏贤兰是被告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她和49岁的郝振梅在一起贩婴案中作为“中间人”，收了“买家送来的一袋大米和上线给的100元辛苦费”，被抓获归案。

　　今年1月，吴启顺指使官天培将偷来的一个3岁男童送到新乡，郭士县接手后，立即跟妹妹郭士英商量找人，于是想到了郝振梅。而“热心”的郝振梅问对方“有政府开的证明没有”，一听郭士英回答有合法手续，郝振梅马上联系魏贤兰，由魏贤兰联系新乡辉县市的朱某某。

　　1月23日，朱某某带着19000来收“货”。“我一看没证明，就跟朱某某说要不退‘货’算了，但后来没有退，我们把钱数了一遍交给了郭士英。”郝振梅陈述说，郭士英送给她500元辛苦费，她又给了魏贤兰100元钱。这二人得到的好处，还有朱某某送来的两袋大米，郝、魏一人一袋。

　　●幕后

　　看守所里，郭士县图谋“串供”

　　郭士县的“精明”不仅体现在拐卖婴儿中，他还试图在看守所里与其他犯罪嫌疑人串供，逃避法律制裁。

　　主诉检察官崔正华当庭指控说，今年2月21日，郭士县被抓以后，在看守所里偷偷写了一张字条，想传递给刘永会，妄图串供，但被看守民警发现。字条大意内容为：“你在新乡怎么说的，在这里还怎么说，不要乱说。”

　　而刘永会则供述，在她从广东来新乡之前，曾经见过“郭大哥”，这次是吴老板（吴启顺）让她把一个女婴带到新乡的，她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但是“郭大哥”在电话里严厉警告过她，如果被人发现了，就说女婴是捡来的，不准乱说，“否则就打死我”。

　　为何仅指控“贩婴5名”？

　　一个明显的问题是，郭士县是否真的仅仅拐卖了这5名婴儿？警方的调查显示，今年上半年，经郭士县之手卖出的婴儿，“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为何现在仅仅指控其贩婴5名？

　　就此问题，昨天专程从新乡赶来旁听的新乡铁路刑警大队某民警告诉记者，郭士县贩卖的婴儿确实不少，但很多证据都无法获取，无法证实。

　　对此，主诉检察官崔正华也解释说，第一，在解救的30多名婴儿中，许多婴儿如今仍然来源不明，找不到他们的父母；第二，由于查不到证据，拐卖过程也不明确，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证据不足，找不到当事人，没办法指控；第三，郭士县的妹妹郭士英、上线吴启顺等人至今在逃，很多拐卖儿童的细节无法知晓，再加上有些人按抓获时间已经另案处理，所以仅指控这5起犯罪。崔正华还特意指出，我国刑法对拐卖儿童者处罚很严，最高可判死刑。出钱购买儿童不仅到头来人财两空，还将承担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