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配音演员乔榛丁建华讲述知音背后的故事

　　乔榛、丁建华共同为上千部影视剧集配音。一天乔榛病倒了，丁建华再也无心与别人合作。但亿万观众需要她的声音，她只好让新的合作者穿上乔榛的衣服……

　　乔榛、丁建华：知音背后的故事

　　文/蒋书

　　从1976以来，乔榛、丁建华已为上千部影视剧集配音，近30年的合作，将这对搭档打造成中国配音界的一个传奇。在许多观众的心目中，有乔榛就必有丁建华，有丁建华也必有乔榛。然而，就在2005年引进的新片《翻译风波》中，担任译制导演和女主角配音工作的丁建华，却在悄悄考虑不启用老搭档乔榛为男主角配音。这是为什么呢？

　　她一路哭着回家

　　“你在饭店里想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说你还不了解我？现在用不着再说了！”“天啊，我们怎么办？”“我叫马克西姆，讨伐军司令官、菲利克斯军团将军，是马克·奥德琉斯皇帝忠实的仆人……。”这些都是乔榛与丁建华搭档配音，脍炙人口的精彩片段。

　　乔榛和丁建华在影视中的配音可说是浑然天成，相得益彰。而这次丁建华的这个想法还没跟乔榛说起，本来那个男主角一开始就是安排的乔榛，丁建华也觉得他很合适。可经过起初的对口型后，后面有几场吵架的戏，对乔榛来说实在是有些问题，诸如男主角说“你这个女孩怎么搞的？”之类发脾气的戏，在对口型时，有一些词丁建成华自己念一遍都觉得不怎么对劲，她想：若是让乔老师念的话，可能很困难。

　　在《翻译风波》男主角人选的问题上，译制导演丁建华陷入了两难境地。原来乔榛因为不幸患了癌症，很难找到过去的感觉，甚至有可能就此告别配音舞台。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丁建华简直无法面对现实，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他们两家当时住得较近，得知此消息的当晚上，丁建华就到乔榛家去看望他。

　　到了乔榛家，正好有个医生在那里为乔榛做检查。丁建华向医生打听乔榛的病情。医生说乔榛这个病情况不好。丁建华问是什么病。医生说是癌。亲耳听到医生说出此言，丁建华当时就懵了。心中悲恸的丁建成华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匆匆告辞。想到这个与自己合作了几十年的老搭档如此病重，她从乔榛家出来后，一路哭回自己家里。

　　此后，丁建华一直为乔榛的病而焦虑、忧伤，甚至在配音工作中都难以全神贯注的投入。当时有很多演出任务都需要她出面，但只要是可以推掉的，丁建华就都推掉了。每每她对邀请方歉意道：我拿到这个本子，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就会想起乔榛，可他现在如此病重，请原谅，我实在没有心情去背台词，更没有心情站在台上投入激情，实在是对不起。就这样，能推掉的都推掉了。

　　在乔榛生病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丁建华都无法适应与别的搭档合作。面对空荡荡的舞台，她一次次地回忆起初见乔榛的情景。而病榻上，乔榛也对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

　　是他发现了她

　　那是1976年春天，上海电影译制厂因配音演员不够而进行招生，一大批演员前来所名。可面试时，很多来报考的演员一站在话筒前说话，就紧张得直哆嗦，情况严重的连裤管都在发抖。但其中有个穿军装戴军帽，梳着非常朴素齐耳短发的海军女战士，她就是丁建华。当时参入面试工作的乔榛觉得她非常投入也非常松驰，就让她朗诵一段她自己喜欢的东西。于是她就念了一首歌颂鲁迅的诗。

　　丁建华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她把此时身处的这个像小阁楼一样的录音棚想像成一个舞台，好像面对着许多听众投入地进行了朗诵：撕下这张不平常的日历，一腔热血油然升起……她刚朗诵了两句，乔榛就打断她的朗诵道：小丁，你停一下。咱们这是要把自己当成配音演员——就是替角色说话的人。他的语言应该是更生活、更口语化，但也要激情饱满。本来满怀激情的丁建华心里顿时一个咯噔，有些忐忑起来。乔榛又说：你改变一种状态，不要像在舞台上对着众多的听众朗诵，要像对着一个具体的人，比如说你的亲人、朋友，就像你对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一样。

　　此时，丁建华的胆子也挺大，她反问乔榛道：你给我多少时间？乔榛说：三分钟。丁建华默默地想了一下，她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她想像着妈妈就坐在自己面前，听女儿讲故事时，还没开口，一旁的乔榛就觉得她的神情非常投入、专注，已进入了角色。只见丁建华对着近在咫尺的话筒，就像对着母亲一般开口道：撕下这张不平常的日历，一腔热血油然升起……随着朗诵的深入、激情的迸发，她眼泪汩汩而出。没等她念完，乔榛就说：行了，可以了。

　　就这样，丁建华以超乎寻常的灵气，获得了乔榛的赏识，顺利进入了上海电影译制厂。1976年，本是以师生关系开场的乔榛、丁建华二人，开始搭档给电影配音。然而，由于两人的性格有着戏剧性的反差，他们的磨合过程显得艰难而有趣。对此，丁建华说：乔榛老师是个特别能忍的人，而我正好相反。我们经常用一种磕磕碰碰的方式，来跨越两人搭档配音中的一个又一个的障碍。

　　奇迹突然被摔碎

　　在为电影《廊桥遗梦》男、女主人公最后分手那场戏的配音时，实录现场的丁建华哭得涕泪俱下，大家都觉得她感情充沛，予以赞许。可丁建华自己觉得还不行：这不是角色所表现的，不是弗朗西斯卡此情此景所应有的作为。我再来一次。但再来一次还是这种感觉，配音出还是这种味道。她说：导演，我调整一下，稍微等等，我再来一遍。导演一边答应她说好，一边称赞着她刚才的配音：这个就蛮好了，感情那么充沛。但丁建华不满意：这是我丁建华自己出于一种同情的感受，其实这个角色不应该这样。原片中，此情此景的弗朗西斯卡，在强行克制住自己悲愤的情感，所以她的哭泣声不是放出来的，而是一种压抑着的无声的哽咽，一种只能从心里感受到的情绪。待她调整过来后再配一次音时，一次就录成了。

　　因为有了这样难得的搭档，丁建华感到自己的艺术生命是和乔榛紧紧相连的：没有乔榛，就没有丁建华。因此，自从乔榛生病后，丁建华不但搁置了《翻译风波》的工作，甚至推掉了所有的演出，她把两个人重返舞台的希望，都寄托在乔榛的康复上。

　　一天，丁建华突然想起自己曾配过一个叫《生命的颤音》的戏，内容就是从头到尾讲女主角怎么对待自己所患的疾病，怎么与疾病进行抗争。她立即把电话打到乔榛的病房里：你还记得那部《生命的颤音》的电影吗？乔榛说：记得啊。丁建华道：那个女主角就是我配的音，我虽然不是那个女主角，但你现在就是那个女主角。我们大家都在关注着你，你一定要战胜病魔，要想着还有多少配音的作品在等待着自己去完成，想着还有我这个合作者还等着再跟你一起继续合作。

　　丁建华的这番话令乔榛非常感动：这是老搭档对自己的激励啊，她说得对，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自己千万不能让病魔摧垮，一定要在精神上支撑住，延续生命，重返配音舞台。

　　也许是由于对再度合作的憧憬，乔榛奇迹般地战胜了病魔，再次站在了录音棚里。可就在丁建华为乔榛能够回到她身边而庆幸的时候，噩耗再度传来：乔榛因为癌症转移住进医院，病情更加严重。深知自己病情的乔榛也意识到：也许自己再也无法重返配音舞台了。他劝丁建华重新寻找一个能够替代自己的新搭档，继续她的艺术之路。

　　尝试与别人合作

　　在万般无奈中，与乔榛默契配合了近30年的丁建华，开始在演出中尝试与别人合作。然而，她发现：这一切比想像的困难得多。

　　听有人说粱波罗和乔榛的声音有相似之处，丁建华就试着与粱波罗合作搭档。虽然在很短的时间内，丁建华就与颇具实力的梁波罗，达到了一定的默契。可在一次与梁波罗合作演出时，她总觉得不能像从前与乔榛搭档那样，发挥出自己的最佳水平。怎样才能把梁波罗想像成乔榛呢？丁建华突然灵机一动：此时乔榛会穿什么衣服，就让梁波罗穿什么衣服。

　　剧情中要求男主人公穿长衫，可梁波罗没有长衫。丁建华道：你跟乔大哥高矮胖瘦差不多，要不向乔大哥借？按说一般的演员不会这样做的，可豁达的梁波罗自己到医院与乔榛说了此事。乔榛马上让妻子从家里把衣服拿到医院，让粱波罗取走。

　　此剧从彩排、联排直至审查，只要丁建华看到穿长衫的梁波罗，虽然从朗诵中听出不是乔榛的声音，但丁建华觉得就是乔榛在朗诵，她即心平气静、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发挥出色。就连病中的乔榛到现场看后也很感动，觉得顶替自己救场子的梁波罗非常投入，心里感到既高兴又难过：为丁建华又有了新的合作搭档而高兴；想到自己以后可能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而难过。

　　也许是丁建华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乔榛又一次战胜了病魔，回到了丁建华的身边。然而丁建华却发现：乔榛的身体状况，似乎已无法胜任《翻译风波》男主角的配音。就在她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时，乔榛在看完了所需自己配音的剧本后，提出了一个让她非常惊讶的建议：小丁，我戏上没问题，可在有些咬字上有点困难，可能要花点时间，但你这个戏又要赶档期，这个角色你还是用一个年轻人吧。我看刘峰行，他年轻嘴皮子快。按乔榛的建议，丁建华安排刘峰在《翻译风波》中，为男主角、一个最大的坏蛋——路德配音，顺利地完成了这次任务。

　　2005年4月22日，《翻译风波》与全球同步上映。虽然这次乔榛没有和丁建华搭档配音，但他们用了30年时间，讲述的声音背后的故事，却一直在观众的心中回荡。

　　链接

　　丁建华:女，生于1953年、籍贯山东，曾在海军东海舰队及文工团任话剧演员。1976年考入上海电影译制片厂，现在任该厂配音演员兼译制导演。国家一级演员。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在近800部(集)影视译制片中担任主要创作。

　　代表作品:《战争与和平》、《魂断兰桥》、《我两岁》、《茜茜公主》、《廊桥遗梦》《诺丁山》等。其中10 作品获“政府奖”、“华表奖”“金鸡奖”, 曾获“上海青年艺术十佳”称号

　　乔 榛:男，出生于1942年11月17日，籍贯上海，汉族，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历任中国影协第五届理事、中国影协主席团委员、上海市政协委员、上海影协主席团委员， 现任第六届代表、第六届理事候选人。

　　担任主配演员的译制片：《安重根击毙伊藤博文》《苔丝》《斯巴达克思》《国家利益》《谜中谜》；《亡命天涯》(获第十五届“金鸡奖”最佳译制奖)；《战争与和平》(因塑造彼埃尔的声音形象，获中国电影表演艺术学会第二届“学会奖”)；担任导演的译制片：《追捕》《追寻铁证》《真实的谎言》；《国际女郎》(获第十四届“金鸡奖”最佳译制奖)；担任演员的故事片：《珊瑚岛上的死光》中饰陈天虹(79年，上影厂)；《R4之谜》中饰路沙(西影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