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载货车强行冲卡成风 司机为何频频表演“生死时速”

　　前言

　　11月15日凌晨1时，312国道新疆伊犁果子沟超限检测站四周夜色静谧，寒意袭人。突然，一声“嘀嘀……”的卡车长鸣声划破夜空，一百多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随后同时开启大灯。伴随着刺耳的鸣笛声，检测站两侧早有准备的司机们个个踩足油门，急速地冲过检测站。本欲拦截车辆的现场执法人员不得不慌忙躲闪避让……

　　这只是发生在新疆的一起普通的超限超载运输车辆集体恶意冲卡事件。一年来，超限超载车辆“冲卡现象”在全国各地不断上演，特别是今秋以来，集体冲卡已成愈演愈烈之势。交通部门称，“冲卡现象”是治理超限超载的产物，直接威胁着超限超载治理成果的巩固，在我国一些地区已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

　　到底是什么让司机们敢于冒着被罚款、受治安处罚甚至被追究刑事责任的风险，在公路上频频表演“生死时速”？这是博弈，还是挣扎？

　　冲卡：风口浪尖上的“生死时速”

　　2005年4月23日凌晨，100余辆运输车辆驾驶员在新疆伊犁果子沟超限检测站围攻执法人员、围堵执法车辆，并乘着夜色集体冲卡。8月19日至20日，80余辆运输车辆集结在同一检测站周围，并于8月21日凌晨强行驶过，将检查站点执法人员撞伤后集体冲卡。2004年7月至今，新疆各检查站点共有六七百辆次货车强行冲卡。在内地各省区，因为车流量较大，“冲卡”现象更为严重，仅2004年7月一个月间，广深珠高速公路广州北段便有147辆次车辆冲卡。2004年6月20日全国开展超限超载治理以来，全国超限超载车辆已从治理前的80％以上，稳定在目前的10％左右；道路交通事故明显下降；公路状况和公路基础设施完好率较治理前明显好转。

　　然而，频频出现的“冲卡现象”，正向人们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全国治理超限超载一年来取得的成果有可能出现反弹。记者调查发现，冲卡者多为长途货车司机，“冲卡现象”有以下两种常见的形式：

　　形式一：集体冲卡。长途货运司机一般白天将车停靠在距离超限检测站2公里外的公路旁，佯装在附近饭馆、旅店、修理铺用餐、修车或休息，同时用手机与其他司机互相联络，约定在某个时间以鸣笛为号，集体冲卡。随着参加约定的人数越来越多，超限检测站公路两侧聚集的车辆也会越来越多，极易形成人多势众之势。

　　长途货车一般有两名司机轮换驾驶，待到凌晨时，其中一名司机会下车与其他车辆的司机一起找借口围着执法人员，另一名货车司机则驾驶车辆乘机强行冲卡。

　　记者了解到，由于检测站点的摄像机在晚间难以全部记录超限超载车辆的车牌号等资料，因此晚上、深夜与清晨时分便成为超限超载车司机们“冲卡”时间的首选。

　　形式二：“车托”带路。有的车主雇佣超限超载检测站附近人员充当“车托”，带领超限超载车辆沿着乡间小道绕过检测站，一般收取30至150元不等的过路费。有的地方村民干脆用推土机推出一条捷径，然后为司机带路。“冲卡其实有很大风险。”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长途货车司机告诉记者，冲卡是冒着被重罚的风险在表演“生死时速”：由于晚间冲卡车速很快，司机们总担心会撞伤或者撞死人，因此紧张、急躁总伴随着他们，稍不注意，就可能发生意外。而一旦冲卡被抓，则有可能被处以高额罚款、受到治安处罚甚至被追究刑事责任。“其实每次冲卡我都提心吊胆，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在新疆伊犁果子沟超限超载检测站，一位姓马的司机谈及冲卡依然心有余悸。记者在现场看到，晚间冲卡时，由于所有的车辆都开启了大灯，周围能见度极差，加上震耳欲聋的鸣笛声，司机的判断力明显会受到影响。冲卡，其实存有诸多潜在的危险！

　　司机冲卡缘于巨大的经济诱惑

　　既然冲卡总是险象环生，危机四伏，又会对司乘人员、执法人员的人身安全构成威胁，那么多为贫苦出身的司机们因何要冒此风险强行冲卡呢？“治理超限超载是非常必要的，这一点已成为共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治理车辆超限超载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专职副主任买买提·热依木说，“冲卡现象”是治理超限超载的直接产物，是多方面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利益驱动刺激车辆超限超载。10月中旬，记者在新疆富蕴县一个铁矿粉发货点看到，正在过秤的一辆载货货车的总重量显示为148吨，而按照规定，这辆车的载货总重不能超过55吨。车主告诉记者，超载车辆拉运100多吨铁矿粉前往乌鲁木齐附近的新疆八一钢铁厂能挣2000多元，而运到甘肃酒泉钢铁厂能挣1万多元。显然，如果不超载，司机们的收入就会下降一半以上。因此，面对如何巨大的利益诱惑，司机多会铤而走险。

　　油价上涨减少了利润空间。近年来，随着石油价格的不断上涨，公路货运利润空间减小已成不争的事实，这一切早已让货运司机们连连叫苦。常年奔波于天山南北的货车司机王炜告诉记者：“目前货运市场竞争相当激烈，货主往往压低运价，加之油价不断上涨，司机们赚得越来越少。超载冲卡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记者同时发现，长途运输车辆多为私人按揭购买，一辆车一般都要几十万元，急于还贷的心理客观上也刺激了超载冲卡。

　　交通发展滞后，运输资源未能有效整合。以煤炭为例，2004年以来，我国煤炭供应全面紧张，南京煤炭价格涨到每吨540元，与新疆相邻的兰州，煤炭缺口高达100万吨。然而，面对如此广阔的市场，新疆却无能为力，原因是铁路运力严重吃紧，无法将更多的煤炭运送出疆。业内人士分析，交通发展滞后，各种运输方式无法合理利用，迫使新疆的公路担负起全疆80％左右的运输任务，超限超载难以避免。“电子眼”难防冲卡。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公路管理局路政处处长买买提·艾力介绍，一般超限检查站点都装有“电子眼”，但一旦出现车辆快速冲卡的现象，“电子眼”根本无法摄下车牌号。尤其在夜间，“电子眼”的功能很难发挥。

　　尽管“冲卡现象”屡见不鲜，但记者发现，绝大多数司机并不反对治理超限超载。货车司机王新治说：“我们知道超限超载、冲卡会压坏公路，会对司乘人员的安全构成威胁，但现在油价高、材料费用高，按照正常的吨位拉，我们很难挣到钱！如果货源地都按标准吨位装货，一切问题都会解决。”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治理车辆超限超载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专职副主任买买提·热依木说，据交通部门测算，按照目前的运输价格，车辆若都能按照标准吨位装运，司机们仍然有利可图。

　　面对各地不断出现的“冲卡现象”，业内人士建议，应采取以下方法对其进行综合治理。

　　从路面治理转为源头治理。全国治理超限超载以来，各地采取了路政、运政、公安等部门联合执法的形式，但执法范围多集中于公路或检测站点附近，对货物装载地的监管几乎是空白。买买提·艾力处长说，如果在货源地装载货物时就禁止车辆超载，就不会出现超载、冲卡等一系列问题。记者了解到，由于受地方保护主义影响，一些地方为了发展经济，迅速将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对车辆在货源地超限超载装货多采取默许与放任的态度。

　　采取经济手段，调节车辆超限超载的利益关系。一些研究者建议，交通部和发展改革委员会要共同出台政策，对车辆通行费和公路养路费的收费标准和征收方式进行调整，对多轴大型车辆适当给予收费优惠，并推进高速公路联网收费进程，减少营运性车辆的运输成本。

　　出台具有可操作性的惩处规定。目前，全国各地对“冲卡现象”的惩处基本上采取两种方式：无人员伤亡时处以罚款、有人员伤亡时交由公安部门处理。由于各地处罚力度不同，处罚的震慑力难以发挥效用。业内人士认为，治理超限超载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国应出台治理超限超载的相应法规，并将“冲卡现象”纳入其中，制定详细的惩处标准。在加强说服教育的同时，加大惩处力度，通过对冲卡者进行经济乃至刑事处罚，打消冲卡司机的侥幸心理。

　　买买提·艾力说：“冲卡车辆行车速度一般都非常快，为了保证执法人员的生命安全，我不赞同执法人员强行拦截车辆。”为了取得冲卡车辆的违法违规证据，新疆各个治超检测站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用摄像机抓拍带头冲卡的车辆，包括车型、车牌号、执法人员拦车的动作、车上装载的货物、车离去的背影等5个关键镜头。执法人员告诉记者，这5个镜头是证明车辆冲卡的一个链条证据，执法部门可以依此给予处罚。

　　增加人力和配套的监控设施，是治理冲卡现象的当务之急。目前，新疆部分治超检测站点已经安装了闭路电视监控器，24小时录像取证。新疆计划未来在各个站点都安装此类设备，以遏制“冲卡现象”增加的势头。

　　各部门需加大联合执法力度。超限超载属社会顽疾，对其进行治理需聚全社会之力。正是基于此，2004年，交通部、公安部、国家发改委、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等8部委联合下发文件，要求各地共同治理超限超载。但目前各地联合执法参差不齐，协调不畅的事情时有发生。业内人士称，如果交警、路政、运政等部门人员协力配合，共同上路执法，“冲卡现象”肯定会大大减少。（据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