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潮起 她已离去

　　口述 阿蒙 年龄 31岁 职业 公司经理

　　“2005年对我来说是特殊的一年，我在围城之外遭遇了爱情。这场爱的结束没有发生任何纠缠，她选择了远离。而婚后3年不育的妻子，此时也终于怀孕了。明年，我生活中就要多一个‘小第三者’了，我希望是个女儿。”说到“女儿”两个字，阿蒙忧郁的眼神温暖起来。

　　关键句：1、我看着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奶茶，然后捧在手里，真的很温暖。奇怪，之前排山倒海的疲倦忽然消失了大半。

　　2、我握着苏洁的手，忽然明白了看什么风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在一起看。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我的婚姻没有波澜

　　在没有因为公司的业务而去厦门之前，我的生活平稳安定。当大部分同龄人还在为生活打拼的时候，我已经有了知书达理的太太和自己的事业。别人眼中的我，聪明能干，辅助大哥把父亲白手起家的公司经营得越来越大，同时又孝顺体贴，对父母言听计从。三十而立的我，事业家庭都已拥有，衣食无忧，生活平平稳稳，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我的婚姻是父母一手操办的，岳父是父亲生意上的伙伴，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定下婚期。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我并不知道。大学时同宿舍的好友因为失恋而跳楼自杀，不过没有死成，变成了个瘸子。身边的那些同学或者朋友，为爱要死要活，痛苦得不行。我想如果爱就是这样的话，那我宁可不要。可他们却叹口气为我悲哀，说我没有那种痛苦，也就体会不到那样的快乐。我对爱情并没有太大的期望。我想，结婚就是两个人一起生活，彼此能够和谐相处，她对我父母尊敬孝顺就可以了。

　　古人不是说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吗？我的婚姻生活很平静，没有波澜起伏，夫妻俩像真正血脉相通的亲人。惟一的缺憾，就是婚后3年妻子一直没有怀孕，家里给她找了许多偏方，可是没什么效果。

　　有个女孩叫苏洁

　　今年三月底，大哥谈了笔生意，让我去厦门接洽一家公司，将它收购为我们在厦门的子公司。

　　那晚飞机晚点，到机场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我只想赶快去酒店休息。来接我的就是苏洁，她长发披肩，快步走到我跟前。我们相互确认彼此身份以后，因为太疲倦，我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她微笑着，温和地介绍了自己是那家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我在厦门期间由她做我的助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把要说的话说完。也许我态度的不大和善，让她以为我不相信她。她停了停，低头从包里拿出证件：“程先生，这是我的工作证，老板说你是今晚的飞机，我代表公司欢迎并接待你。我看你很累了，先送你回酒店吧。”她认真地看着我又补充说道。我笑了起来，对她说：“我知道了。那我们走吧。”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像是某个牌子的香皂，很好闻。

　　开车前，苏洁转过头对我说，到酒店还有一段时间，我可以先休息一会，到了她会叫我的。我说了“谢谢”，便仰头靠着椅背闭上眼睛。突然想起她在机场给我看工作证说话时的认真样子，不由得想笑，她就像小孩子一样希望得到老师的认同。在社会上打拼的人，还有这种秉性也是很难得的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跟她开个玩笑。我睁开眼睛，坐直了笑着对她说：“苏小姐，你不是代表公司欢迎我的吗？怎么鲜花也没有一束呢？”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问，所以愣了一下，然后她就很不好意思地道歉。

　　看到她孩子似的表情，我说：“跟你开玩笑呢，别那么认真，我一个大男人要什么花。”她也笑起来，看上去放松了一点。我又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奇怪，我为什么想在她面前表现得亲和一些呢？我只是想让她觉得我这个人并不是不好相处，我只是觉得我给她的第一印象太生硬了些……可是，对于一个初次见面的临时助理，我为什么会介意她对我的看法呢？迷糊中，我听到苏洁打开了录音机，放的是蔡琴的歌曲。现在喜欢蔡琴的女孩子不多了。

　　苏洁把我送到酒店后，她就离开了。我开始整理衣物，大约5分钟后，门被敲响。我奇怪地打开门，是客房服务员。他说：“程先生，有位苏小姐替你叫了杯原味奶茶。”这时，手机短信也进来了：“程先生，没有鲜花，送上奶茶。这样冷的夜晚，一杯热奶茶可以温暖你的胃，这个比鲜花实在。苏洁。”呵，真像个小孩，还在为那个较劲。我看着桌上那杯冒着热气的奶茶，然后捧在手里，真的很温暖。奇怪，之前排山倒海的疲倦忽然消失了大半。

　　我站起来走到窗旁，外面是凌晨2点的夜。想着那个叫苏洁的女孩的微笑，好像从见到她，到她离开，一直就是那样笑着的。

　　心里有张微笑的脸

　　不知不觉，我在厦门已经快一个月了，和苏洁也很熟悉了。上班时我们是上下级，下班后我们是朋友。苏洁做事很认真，帮了我很多忙，无论工作或生活。闲时，她会带我到一些有特色的小店，帮我挑选给家人朋友的礼物。她还带我去一些不起眼的、但味道却很棒的小餐馆。每当我称赞时，她就会一副很得意的样子，好像那些东西都是她做的一样。这时我就会又打击她几句，而心里却是软软的。

　　她给我讲过她的一些事情。于是我知道了她不是本地人，家乡在很远的地方。大学是在厦门念的，因为喜欢大海，毕业后就留了下来。一年多了，在公司从小职员做到助理。而我也告诉她，我的家庭———关于我的父母以及我的太太，苏洁微笑着静静地听我说。

　　后来，我开始每晚睡觉前给她发一个短消息，等收到她的回复，我才会安然入睡。这像是我们之间的一个不明说的约定。

　　有一晚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回复。我很莫明地烦躁起来，终于拨电话过去。但提示说她已关机了。我一整夜心神不宁，差点跑去她住的地方。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她看见我就说，“怎么啦，好像没睡好的样子。”我拿着手机晃了晃，她停了两三秒钟才反应过来，拍了拍额头说：“手机没电了，又刚好找不到备用电池，充电器在办公室。”然后我就看见她眼里的歉意，如果没看错的话，还有快乐。

　　中午休息的时候，她给我送来一杯热奶茶，又递上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对不起，下不为例。还画了一个小笑脸。我笑了，疲倦委屈都不见了。杯子在手里暖暖的，奶茶落进胃里也上暖暖的。我忽然觉得无比的幸福。

　　爱情就这样发生了。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但是我知道它来了，降临在我身上。我的心里常有一张微笑着的脸，以及一股淡淡的清香，挥不掉。但我又隐隐地害怕，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害怕想象未来，我可以给苏洁什么？父亲严厉的面孔，太太无辜的眼神在我面前晃过。每月回一次上海，妻子正在接受什么“六联基因助孕”治疗，我们同房时，我想起苏洁干净的微笑，心里十分怅然。而在厦门苏洁的身边时，我会无意中看向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阳光照射在它上面，白晃晃的。

　　她悄无声息地远去

　　苏洁的生日在五月初，那天刚好是周末，我带她去了海边。我知道她喜欢海，当年志愿表上填了一排沿海城市的学校。我想给她过一个特别的生日，所以选择海边。

　　夜晚的海边很冷，海风很大。大海时而平静深沉，时而波涛四起，远处漆黑的礁石上不时看见白色的泡沫飞溅。我们坐在沙滩上，裹着我特地带去的厚衣服。大海让我们变得渺小，让我们有种相依为命的亲近感。苏洁轻轻靠向我的肩膀。零点的时候，我凑着她的耳朵轻轻对她说：“生日快乐！”然后把脖子上的玉坠取下，那是很多年前母亲给我戴上的，红丝线早已褪色，温润的玉带着我的体温。我帮苏洁带上，低头看到她的眼泪掉了下来。我替她擦去泪水，心里的难过排山倒海：“我不知道能给你什么，我只是……”苏洁的手指已经按住我的嘴唇：“什么都不要说了，陪我过完今夜。”

　　我们在潮声里静静依偎着坐了整夜。东方渐渐泛白，海上雾蒙蒙，不一会，海天之间绯红一片，再一会，一轮红彤彤的太阳跳了出来，染得天际灿烂无比。我握着苏洁的手，忽然明白了看什么风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在一起看。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可是事情突然发生了逆转，几天后苏洁辞职了。她是跟原来的上司办的手续，工作也悄悄做了交接。我打她电话，提示关机。租住屋人去楼空，我的心一下子被掏空了。

　　我如常工作，只是迅速地消瘦下去。木知木觉地过了半个月，我接到父亲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他说，“你要做爸爸了！”我愣了一下，他又重复一遍：“傻小子，你要做爸爸啦！”结婚三年，家庭生活一直波平浪静，现在我要做爸爸了。我一时悲喜交集。我是喜欢小孩的，我一直希望有个小孩，爸妈也是。可是苏洁怎么办？

　　父母让我先回去，这边的业务已初上轨道，留下几个得力干将就可以了。

　　收拾抽屉的时候，我看见一封信。娟秀的字体让我眼熟，我心一紧，拆开看，果然是苏洁留下的。她写道：

　　……万千世界里，能够喜欢一个人并且能够被对方喜欢，是上帝的恩宠。很久前，我告诉过自己，谁陪着我在海边坐一整夜然后一起看日出，我就答应嫁给他。可是，尽管我爱你，却不能做拆散别人家庭的事，这样的结果，会让你我的心底始终不能安宁。那夜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至少我想得到的已得到了，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那块玉坠我会一直戴着。

　　再见，保重！苏洁忽然想起来有一首歌是这么唱的：如果下辈子你还记得我，我们死也要在一起。外人看来，一切悄无声息，不知道外表平静的我，已完成生命中的一场浪潮汹涌。

　　阿蒙沉默了很久。他说，有些事情也许该埋进回忆里，深藏一辈子。但他还是说服自己讲出来，在苏洁看不到的报纸上，对她说一声，祝她快乐。他拿出一张厦门公司的集体照给我看，照片上的苏洁如他所说，有一张干净的脸。两个人站前后排，神情像是两个大孩子。

　　（编注：本版配图与文章内容无关。未经授权，本版文章不得擅自刊用。）

　　编辑手记爱是一种体验 □朱来扣

　　阿蒙的故事，让我想起了喝茶。一壶茶泡好，茶客品评后，滋味各自在心头。若要道来，无非就是香苦涩或泛泛的韵味之类。但若要说到痒处、好处，韵味的真正所在，恐怕也就是自己的体验了。

　　阿蒙与苏洁的关系，其实只是男女之间经常会有的因相近而生情，一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感应———这在相对孤独的男女间是极容易产生的。从整个的倾述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对于这一段无疾而终的关系，显然阿蒙感到了一次深深的失落。在他的平稳的人生经验里，以为这就是自己一生当中的爱情时刻来临了，而这样的滋味体验与同在其中的苏洁是不同的。然而，即使他真正爱上了她又能如何呢？他将怎么面对父母，面对无辜的妻子？就如同他自己所说“自己能给苏洁什么？”苏洁选择离开是理智的，否则跌进漩涡就很难抽身，倒不如留下一个美丽的记忆。如此想来，这样的女孩也是够聪明的。

　　遇到这样的女孩，对于将要成为父亲的阿蒙来说，是一份记忆，也是一种体验。但愿这样的体验是一次成长，可以让自己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而不要像感觉丝绸华丽的轻滑一般，沉浸在自己过往浪漫。生命中的传奇体味完了，就好好走自己的路吧。

　　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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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在生活中碰到各种感情问题，如果你是伤心的单身妈妈，或者你有未婚先孕的困惑，可来信来电倾诉，或可拨打红羽毛热线寻求援助。“红羽毛”是二战后创立的国际性福利机构，现已成为世界爱心组织的象征。上海妇女病康复专业委员会等多家机构接轨国际“红羽毛”行动，共同发起“红羽毛”女性医疗援助计划。作者:□文 /徐小杲 图片 /孙燕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