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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诗人傅聪演绎中国文人的傲骨与孤寂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2月13日13:00 黑龙江日报

  刘元举

  傅聪,1934年出生,著名钢琴家。早年留学波兰,在国际艺术舞台享有“钢琴诗人”的美名。著名学者和文学翻译家傅雷之子。

  音乐的傅聪和生活的傅聪

  见到傅聪是在上海。傅聪穿了一件深蓝色唐装,质地是丝绸的,古典味道极浓,这种面料在灯光下有着微弱的光亮。他的头发如同照片上一样,梳理得一丝不苟。面部最突出的是两道长寿眉,黑白相间,悬空披垂,颇具神韵。他落座时,没有任何多余的应酬话语,也不见丝毫笑意。这使他的面部皮肤显出了老年人的干涩与松弛。傅聪真的老了。而在我的印象中,他还是被定格在《傅雷家书》中的那个需要父亲循循诱导的孩子。

  第一次目睹傅聪,是在上海音乐学院的小音乐厅。他在台上与一位戴眼镜的学生坐在各自的琴前。学生按照他的要求时断时续地弹奏着肖邦的第四号叙事曲。灯光下,他活跃异常,不仅手臂挥洒得淋漓尽致,比指挥还像指挥,而且他的两脚不时地跺着台面,犹似舞蹈,跺跳出一片激情。这使气氛相当活跃。他简直不像讲课,而像在游泳,他在姿态万千地变幻着不同泳姿,那份酣畅,那份自如,那份投入,完全达到了忘我境地。

  不能相信这么富有弹性和活力的躯体属于一位70岁的老人!就像现在,我同样惊异于离开舞台就坐于餐桌前时,他的脸色怎么会如此沧桑,黯淡,甚至还有几份冷峻。细瞅他的皮肤像一张未折叠好的纸张,并且溅上了斑渍。

  完全两个人。音乐的傅聪与生活的傅聪。离开音乐,莫非他就像鱼离开了水,跳到了岸上便失去了生动和鲜活?

  “傅老师,你在上大师课的时候,我看你的样子顶多就像30岁。”我是鼓足勇气这样说的,不想他正视我道:“30岁?我像17岁的呀!我跟好多人都这么说。”

  一句话,另一个生动的音乐的傅聪又回来了。

  傅聪与《傅雷家书》

  几乎所有与傅聪初次见面的中国人都要提到那部《傅雷家书》。他说:“人家好像老是问我家书的事情,好像我还是小孩子似的。不过,我自己感觉我还是像个小孩子似的。”

  对于中国读者来说,《傅雷家书》的意义已经远非“家书”而是“国书”了,毕竟那是影响了中国几代知识分子的一本必读书。但是,傅聪说:“‘家书’其实我从来都不看,我不敢看,每一次看都太激动,整天就没办法工作了,太动感情了,不敢看。我觉得‘家书’的意义最简单来说,就是我父亲追求的是一种精神价值,这个精神价值包含了很多东西,东方的西方的,是一个很博大的精神价值,可是绝对不是物欲横流的世界。有时候我对这个世界感到很悲观,我父亲其实也是,你们看‘家书’可以看出这点来。可是,只要我还活一天,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还是要干下去,坚持我的这种理想,坚持我的追求,坚持我的精神价值。”

  这部“家书”似乎是一把我们走进傅聪世界的钥匙,傅聪对此显然有着超越时空的敏感。一位年轻钢琴家在国外见到他时也提到过这部书,并且说很感动。但是,他认为这位钢琴家肯定没被感动过。因为,“家书”的基本精神就是对艺术的献身精神而不是功利,所以,他认为一切缘于功利的人是不可能真正去读“家书”并且读懂“家书”的。

  “家书”可以读出一位高境界的父亲的杜鹃啼血,也可以感受到一条清晰的父子间的传承文脉。

  音乐的苦行僧

  傅聪常说他17岁之后才正儿八经弹琴,童子功没打好,他十分羡慕现在的孩子们,童子功好得不得了。为了进行后天的弥补,即使现在,他每天差不多都要练上8个小时的琴。他认为:“‘就钢琴家纯粹机械性这个方面来说,到我这样的年龄,要达到一定的水平,得花双倍甚至四五倍的精力才行。这几年我的手老是受伤,这是一个不可解决的矛盾。从弹钢琴的纯粹机械的本事来说,所有钢琴比赛的选手,所有音乐学院里的学生,都比我强,真的是这样!可是,讲到追求一种精神境界,讲到声音的变化,讲到音乐里头的言之有物,那他们还是有很大差距!”

  傅聪说:“我没有办法去学所有的音乐,到现在为止,我不过对几个作曲家的作品,比较集中地学习过,基本上是全部的肖邦,全部的德彪西,大部分的莫扎特,舒伯特的差不多也全弹了,只剩后期六个大奏鸣曲中的最后一个,我现在还在下功夫,争取尽快拿出来。对我来讲,永远有压力。音乐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我永远在那儿追求,并不是舞台或听众给我的压力。这是高山仰止,一门大学问,事实上是给自己出难题,我一辈子都在学新东西。”

  “学艺术一定要出于对精神境界的追求,要有一颗‘大爱之心’。我父亲说过,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一种精神。”

  他是音乐的苦行僧。他跟自己过不去,他折磨着自己的双手,也折磨着自己的灵魂。看到他笨重的手在饭桌上舞动,好像一只滞重的受伤的黑蝴蝶,不禁令记者联想到梵·高的“耳朵”,还有燃烧的向日葵。艺术的殉道,殉道的艺术家啊!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赫尔曼·黑塞无意间听到傅聪演奏肖邦激动得不得了,写了一篇激情洋溢的文章。他说黑塞不仅是大作家,也是大音乐家,他非常懂音乐。还有罗曼·罗兰。他们的音乐嗅觉极其敏锐,能够从一首曲子中感知到一片一片叶子如何飘摇着坠落于地。他的父亲翻译的《约翰·克利斯朵夫》也是他最喜欢的书。傅聪认为真正的作家是与音乐家有着相同的人生艺术境界的,在这种境界上,完全可以沟通可以感知彼此。艺术到了最高的境界,原是不分地域、心神相融的。文学大家以笔写胸中逸气,音乐大师以琴抒发心中灵思;两人因而成为灵性上的同道中人,素未谋面的莫逆之交。

  记者对他说:“我感觉你是个符号,是一个风吹不散的很坚实的符号,也是不可取代的符号。至少有种承袭的意义。他打趣道:你说我是符号是说我不是人呀?

  我们都笑了。其实,我所说的符号的意义,就在于他所强调并执著追求的精神层面的东西。他的父亲傅雷对于今天的世界,其意义不也相当于一个符号吗?他说:“我父亲在很多地方都是个先知,我说过他是一个文艺复兴式的人物。”

  一个文艺复兴式的人物—————个符号。自杀,他处死他们如同戕害自己,难受得不能自已,巨大的感伤和压抑心情任喝再多的烈酒都无法平复。

  弹琴讲求趣味和气质

  傅聪对弹琴有着高远的追求,他像中国古典文人,非常强调趣味。在他的书中,对趣味有这样的解释:“我们中国人很讲究趣味,趣味这个东西,怎么说呢?比如中国人讲绘画,讲什么能、妙、神、逸———逸品,飘逸的逸;这种品格我想很难具体说出来,但就是有这么一种气质,我想可能是潜移默化的自然的流露。”

  记者感觉到傅聪有许多无奈,特别是对于媚俗的无奈。贝多芬曾说过一句名言,音乐是他的最后避难所。这话对于傅聪亦然。

  傅雷是为高贵的艺术而存在的,傅聪亦然。他们父子都是属于上个世纪的人。他们能否适应这个世纪或者说这个世纪能否接纳他们?

  想想傅聪说过的话:“现在不光是演奏家缺少精神境界,听众也越来越缺少精神境界,整个商业化到这种程度———唱片公司要销售唱片,已经不是以演奏艺术本身为准,而是先考虑人的美貌,封面上印什么半裸体照片,非常恐怖!所以很担忧……”

  傅聪活到七十了,还是这般忧国忧民忧艺术,他却独独不为自己的晚年生活而忧。这就让我们不能不为他而担忧了:还会有一个这样的中国人吗?古稀之年跟自己过不去,拼命折磨自己,将自己的手弹得一片狼藉连吃饭都不利落了;还有一个人会这样吗?为巴勒斯坦人的苦难而迁怒于家庭,甚至视儿子对此事件的态度为大逆不道,差点断绝了父子关系;也是因为巴以矛盾,他与好朋友巴伦波依姆的关系中断了好多年;还会有一个这样的人吗?问他什么就说什么,不管怎么尖锐怎么得罪人怎么不中听,他都是真实地和盘端出,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怎么他周围的人会比他年纪小,而他却偏偏感觉这些人都比他年纪大呢?他所说的比他年纪大的人是因为比他更世故吧。他的内心永远是个孩子!那么正直着纯粹着,为了音乐似乎惟有音乐!

  沧桑严峻的是他,天真可爱的也是他。那得看他在什么时候什么状态下。他的情绪丰富变化,一如他对于音乐的复杂多层面的理解与陈述。一个丰富的人,如此自信,如此从容,如此真诚!

  70岁的傅聪有着浓郁的民族情结,有着中国文人的傲骨与孤寂。他是中国文化精神的象征,是中国文化艺术的一座丰碑。听说他要在上海买房子,他要像中国的传统老人一样叶落归根。真希望他能够在上海早日买到一个真正舒心的住宅。在我看来,上海需要他更甚于他需要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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