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布斯富豪1500万摆平县委书记

　　本刊记者/王全宝 发自乐山

　　侵占国有资产、行贿各路官员，福布斯中国富豪王德军的发家史就是行贿史。他的被捕，引发乐山官场“窝案”彻底败露，一年间，乐山数十名官员的下课无不与其有密切关系。

　　今年以来，四川乐山官场有不小的震荡——先是去年犍为县县委书记田玉飞被“双规”，而后是今年10月、11月，多名官员被密集地公开审理……十几名乐山地区小到科级、大到副省级的高官被刑拘。在这些悉数落马的官员“受贿清单”上，无一遗漏地记录着一个共同的行贿者名字——乐山东能集团董事局主席、总裁王德军。

　　这个2004年位列《福布斯》中国富豪榜第167位的水电大亨，从泥水匠出身的小老板成为拥有0.98亿美元资产的大富翁，靠的不是自己的摸爬滚打，而是“游刃有余”地行贿。据乐山纪委一位工作人员透露，王德军案可能成为目前四川省行贿数额最大的一个案例。

　　福布斯果然是一个“杀人”榜

　　12月5日，已进入冬季的乐山市还下着小雨。

　　在市民的指引下，记者来到了东能集团总部。位于乐山嘉定中路1号的东能集团总部是一栋13层高的楼房，远远望去，楼顶“东能集团”四个大字十分醒目。在东能集团办公室，负责人告诉记者：总裁王德军出国去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据熟悉王德军的人介绍，初中毕业后王德军就进入社会，“最初是个泥水匠，那时的王德军每天骑个破自行车，带着砖刀等工具到处揽活干，主要是给人家修灶和砌堡坎。”

　　1986年，王德军20岁时成立了悦来建筑公司，在乐山和周边地区做了不少建筑工程，掘得第一桶金。此后王德军先后介入了家具、建材、房屋开发、酒店经营、电力、物业、商贸、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城市给排水和传媒等10余个领域。

　　2004年11月4日，2004《福布斯》中国富豪榜在京推出。王德军以0.98亿美元的资产，登陆富豪榜第167位，王德军也被人们称为“水电大亨”。

　　然而，这位“水电大亨”的发家史却充满了行贿的轨迹。据检察机关证实：王曾经以138万元的超低价买得8330万元的两座煤矿，还以4000万元的小钱换来4.6亿的国有资产，而这一切，只需给一个县委书记行贿1500万元......

　　“行贿就是王德军发家的秘诀。”一位熟悉王的老板这样评价。2004年12月20日，王德军被司法机关依法逮捕。“今年1月，通过王德军非法运作侵吞的国有资产全部返还了，因案情复杂，东能集团至今还有不少于3个亿资金的财产被冻结着。”东能集团某负责人向记者透露。

　　富豪原是贪官的侄儿

　　王德军在乐山迅速创富的原因不仅在于他乐于打点相关重要人物，更重要的是，“朝中有人”给王德军做了靠山。据乐山市检察院证实，王德军是两年前被执行死刑的原乐山市副市长(副厅级)李玉书远房侄儿。这个副市长活着时，王德军曾帮其洗黑钱至少300多万元，检察机关在侦查李玉书案时，“王德军”这个名字开始进入检察院专案组视线。

　　李玉书，这个建国以来四川省第一个被执行死刑的地厅级干部，出生于资阳，1980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乐山市西亚机器厂工作。1985年，不满30岁的李玉书被任命为乐山市五通桥区副区长，8年后升任区长、区委副书记。“此时的李玉书还比较廉洁，对王德军的照顾比较少。”一位熟悉李玉书的人回忆说。

　　1995年6月，李玉书调任乐山市交通局局长，后来任市长助理，兼任成(都)乐(山)高速公路副指挥长、成乐高速公路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乐(山)峨(眉)高速公路指挥长、乐山星源交通开发总公司董事长、乐山大渡河桥建设指挥长；1997年12月李玉书升任乐山市副市长，主管交通、城建等工作。

　　“自从李玉书当了交通局长，王德军就开始跑工程，并且在乐山周围做了一些工程，掘得第一桶金，其后又在成乐高速公路上揽了一个大活，赚了个满盆满罐。王德军的公司连承包高速公路建设的资质都不具备，没有李玉书的支持和关照，他不可能承揽这样的工程。”

　　由于王德军和李玉书的特殊关系，李玉书很想让自己的这个远房侄儿帮自己洗钱。李玉书成都的跑腿人关某和杨树清、俸世雄、王德军在成都成立了蜀达实业公司，在中央花园购买了一套房子，没有运作过任何业务。只是按照李玉书的安排，俸世雄与成都罗德园艺公司总经理梁瀛签订了一份虚假的草籽购销合同，罗德园艺公司划款24万元，这笔钱事实上是李玉书向梁瀛索贿的钱。俸世雄后来将这笔钱全部交给王德军。

　　李玉书案专案组第三次找到王德军时，王德军承认并交代了俸世雄每次转交给他的钱都是李玉书安排的，前后一共381万元。这些钱又被王德军全部按照李玉书的安排，投入到李玉书出资50万元注册的德力电器公司，经过这样一番“洗”，这些钱就合法了。

　　1500万摆平县委书记

　　2002年11月，王德军为了非法侵吞高达4.6亿元的犍为电力公司国有资产，向四川乐山市犍为县前县委书记田玉飞行贿1500万元现金。

　　2005年10月19日成都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田玉飞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案，涉案

　　金额3200万。

　　检方的指控显示，田玉飞“利用其担任乐山市沙湾区区长、犍为县县委书记的职务之便，在干部人事任用、企业改制及发展民营经济中，先后多次收受乐山东能集团董事长王德军、四川某集团董事局主席宋某、犍为县委某部部长杨某等36人的钱物，共计折合人民币达1859万余元。”

　　在法庭上检方出示了17次田玉飞受贿于王德军的证据：第一次，田玉飞对王德军说要一辆车，王德军很快奉上一辆价值40万余元的奥迪轿车；第二次，王德军用两个袋子分装70万元、80万元现金，两人在约定地点相见，王德军将150万元放在田玉飞轿车的后备箱中，双方默然分手……后以种种借口，田玉飞又收下价值1200万余元的现金、房子、车子等。

　　法庭上公诉机关同时指出，田玉飞能主动交待其受贿犯罪的事实，而且能主动揭发他人的重大犯罪行为并查证属实，应认定为重大立功表现，因此应依照刑法的相关规定予以量刑。由于该案的案情较为复杂，当庭需出示、质证的证据较多，庭审只进行到第一轮的法庭调查。休庭后，审判长宣布将另行择日对该案继续开庭审理。

　　50万元封住县长口

　　在向田玉飞行贿的同时，王德军还送给原犍为县县长杨国友50万元。

　　“县委书记‘封嘴’后，我为了保住‘乌纱帽’，不得不收下乐山市东能集团董事长王德军送的钱！”11月4日上午，在田玉飞受贿案开审不久，又一个因收受王德军贿赂的官员

　　庭上受审。犍为县原县长杨国友受贿案在成都市双流县法院公开审理。

　　据双流县检察院查证，2002年，王德军准备收购犍为县电力公司国有股，时任县委书记的田玉飞欲将国有股转让给王德军，并指使王德军用钱封住杨国友的口，于是王德军此后分两次共送给杨国友40万元，2004年10月，杨国友再次收受王德军10万元“好处费”。此外，杨国友还收受了时任犍为县财政局局长杨某贿赂的10万元。

　　据主诉检察官、双流县检察院公诉科副科长郭燕勤介绍，2004年12月田玉飞等人案发，被省纪委专案组“双规”，田玉飞供述了杨国友受贿的事实。

　　市委副书记住进公司大楼

　　官场能量颇大的王德军还曾在自己的办公楼里安排市委副书记“下榻”多日。据乐山市纪委一位同志证实：王德军的东能集团办公楼曾住了一位乐山市委副书记袁俊维。“因为大量收受王德军贿赂，前不久袁已经被逮捕了。”

　　据住在东能集团办公楼里的一个居民讲，他经常看见王德军和市委副书记袁俊维一起从王德军的

　　在11月4日开庭的杨国友受贿案的法庭现场，杨国友称，自己第一次与王德军认识，就是由市委副书记袁俊维带着王德军到犍为县找他谈收购犍为县电力公司国有股的事情。

　　“李玉书案发后，王德军的后台就变成了袁俊维。王德军案发后，在看守所里检举了多次收受他贿赂的市委副书记袁俊维。”乐山市纪委的一位同志称，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案情的详细情况，但是王德军行贿给市委副书记的数额肯定不会少，目前该案仍在调查中。

　　民委主任7次受贿120万

　　2005年11月14日，乐山市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七次会议上，原乐山市民委主任刘羽成因涉嫌贪污、受贿犯罪，被免代表职务。随即被采取强制措施，而这个官员的落马也与王德军有着关联。

　　据四川省检察院相关报告称，2002年下半年，王德军为感谢刘羽成在该公司收购四川大渡河电力股份有限公司国有法人股过程中的帮助和支持，先后4次送给刘共计50万元。同年10月，刘又因在四川金洋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修建杉木电站时提供帮助和支持，得到了该公司董事长何军两次送给的“感谢费”共计7万元。2003年下半年，四川东森集团事业

　　有限公司董事长李东华也先后两次送给刘共计15万元，理由依然是感谢他在该公司修建五渡河电站时提供帮助支持。

　　一个贫困县县长，居然能将一笔笔巨额贿赂“尽收囊中”！短短4年里，刘羽成贪污、受贿金额将近120万元人民币。此外，他涉嫌的其他受贿犯罪事实也正在进一步查证。

　　97人行贿县委书记

　　关于田玉飞的犯罪事实是如何被发现的，在乐山当地流传很多个版本，其中流传甚广的一种说法是，2004年冬季，乐山市领导干部开始竞选，田玉飞很想当乐山市组织部长一职，于是田玉飞拿550万元去省里打点，后被纪检部门发现，因此东窗事发。知情人认为这是田玉飞案发的原因。

　　“4天之内他就交待了全部受贿事实”，田玉飞的辩护律师万才建对记者说。

　　12月2日，在乐山市三江汇律师事务所，万才建律师向记者介绍了田玉飞被“双规”以及刑拘后的一些细节。

　　在万律师提供的田玉飞的卷宗上，记者看到，从1999年田玉飞任沙湾区区长开始到2001年任犍为县县委书记“双规”之后，短短几年时间就有97人百余次向其行贿，多则几十万少则几千元不等。行贿人当中大到县长、小到科员，几乎县里各个部门均有给田送钱的。

　　田玉飞在悔过书中描述了第一次受贿50万元时的情形，“一个个体老板从我办公室离开时，送给我50万元。我当时看着钱腿都发抖，这个老板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三哥你别怕，打死我也不会说’，慢慢地收钱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田玉飞案并不是一个单一的案子，目前涉及了不少人，在定性上就是一个窝案。”乐山市纪委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

　　“被双规的还有县里几位干部，尽管他们的涉嫌金额远远没有田玉飞大，但也都在几十万元左右。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相互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一个相互关联的窝案，而且都跟东能集团多少有些关系。”四川省纪委某干部说。

　　窝案牵出省人大副主任

　　“被双规后的田玉飞陆续揭发检举了乐山地区一批官员犯罪的事实，乐山市一批官员落马。而在这场窝案中，一个重量级人物刚刚显现。”辩护律师万才建称，“这个重量级人物就是四川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陈德玉。”

　　“目前有关田玉飞检举的事实已被司法机关查证属实的数额为1440多万元，其中就有田玉飞送给陈德玉的50万元。”万才建律师认为，这一重要检举将有可能为田赢来重大立功表现的机会。

　　检索“陈德玉”，网上最新的记录如下：2005年11月23日，在四川省人大常委会第18次会议上，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陈德玉辞职请求获得批准。陈德玉1972年在四川省乐山市工作，1985年至1992年任该市市委副书记，1992年底升任市委书记，2003年当选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

　　在乐山此次的官场震荡中，该市市政协秘书长张大常被采取强制措施，市民委主任刘羽成被逮捕，乐山市犍为县县委书记田玉飞、县长杨国友先后受审，上述4人出事的主因都是涉嫌受贿。而据知情人透露，陈德玉在辞职的第二天也已被刑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