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记--一个媒体大事件的社会投影

　　石头记--一个媒体大事件的社会投影

　　题记:

　　在中国的电视史上，“天山湘女回故乡”活动也许不是一次完美的事件炒作，但仔细研判之后，我们却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湖南经济电视台的这一次十年庆典之作，不仅仅是对

湖南城建史，运输史的一次刷新，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以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对一直站在中国电视最前沿的湖南电视进行了一次小小的方向校正。

　　梅宏： 这下搞大了

　　八十天环游地球的壮举，仅仅缘起于一句牌桌上的玩笑；天雷勾动地火的爱恋，不过因为一场无心的邂逅。许多大事件的发端，不一定需要一个多么伟大的开场白，往往是一不小心，雪球越滚越大，不管你想不想做，事件的发生越来越不可控，连锁效应接踵而来，而你，却只能跟着走下去。

　　2005年11月，湖南经济电视台十年台庆活动“天山湘女回故乡”活动一发端，该台直播都市频道的负责人梅宏就有这样一种感觉：天啦，这下搞大了，我们已经陷入了这种“蝴蝶效应式”的圈套之中了。

　　这场目前还不知道结局的媒体大事件，其开头，也仅仅是梅宏与频道几个策划人闲谈的结果：今年是经视十年台庆，也是直播都市频道运行的一整年，从企宣的角度也要搞点什么事情来热闹一番。选美？就连选男人都腻味了；唱歌？早就有超男超女了；

　　在没有更好的想法之前，大家开始翻箱底。 于是，在年初的一个关于新疆的策划浮出了水面。

　　最开始的想法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一些，把老人们接回来看看，大家共忆峥嵘岁月，毕竟五十多年了，乡音无改，湘情尤在，八千个现实版的青春励志传奇，比《大长今》牛逼多了，有何不可呢？

　　八千人的群体确实不是一个小数字，但对于湖南六千万人这个大群体来说，55年前的故事不过是个小概率事件，要用小众的悲喜来影响习惯于娱乐时端和八卦新闻的湖南观众，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观众需要的是视觉刺激，一个好的策划需要一个好的卖点，这个时候湖南经济电视台的掌门人----吕焕斌提出了一个设想。湘女，就象是戈壁滩上的无名之石，面对风沙，疾病，痛苦，甚至死亡，都无怨无悔，默默的经营着爱情，默默的守望着乡情，默默的播撒着文明。我们要从天山取一块巨石立于湘江之滨，向戈壁滩上的第一代母亲致敬!

　　“我们为湘女立碑完全出于一个很朴素的想法，就是想纪念一段历史，我们只是认为这是一件功德之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所谓慎终追远嘛!”梅宏如是说。

　　采石立碑，这一看似简单的任务就这么定下来了。这一次，也是湖南媒体第一次独立完成一件超出自己可控范畴的工作：除了新闻报道的规定动作之外，他们还要从事围绕这块石头的寻找，设计，报建，审批，雕刻，联络，组织。这块石头如何选定，如何起吊，如何运输，路上的桥梁是否承受得住，涵洞是否够高，路面是否够宽，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回来之后呢？很多都是未知数，前方，恐怕还没有更多的没想到。

　　漫漫寻石路

　　“天啦，又否了，吕台是要玩死我们啊！”电话那头的章红伟禁不住叫了起来。作为湖南经视经济节目中心的副主任，一个月三赴新疆， 零下27度暴走三万公里， 从克拉玛依找到哈密，从天山找到昆仑山，找到一块象样的石头就发一堆照片回来，竟然没有一块入得了台长的眼。

　　“我永远记得住在乔戈里峰登山宾馆的那个夜晚，”刚从新疆回来的梅宏至今心有余悸，”向导说，明天就要翻昆仑山了，身体状况不好的，年纪大的最好留守，我们都坚决的回绝了，第二天起来一看，天啦，两台破破烂烂的夏利车，没办法，硬着头皮也要上啊，果然，在盘山路上爆胎了，还好人没事。”

　　赴新疆的接力赛从11月开始，湖南经视已经先后去了4批工作人员赴疆，一面寻石，一面联络生产建设兵团并会同当地媒体组织湘女， 因为工作时间长，一呆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的，为了节约经费，他们干脆租了一套民房办公。12月10日，还有一批7个人的特别报道组，从长沙开汽车去哈密，采访车烂在兰州附近，记者曾容大病一场； 12月17日，章红伟和许志强，又在穿越天山峡谷时翻车。

　　尽管如此，石头始终是压在众人心头的一块心病， 不是体量太小，就是造型不对，要么就是根本无法运回来。

　　“湖南经视要做的事，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吕焕斌台长的话掷地有声。石头还得继续找下去。

　　还好，家里的程序走得相对顺利，当请示报告走到长沙市政府，市长谭仲池的笔一勾：这是一件好事。充分体现了一个作家市长的人本情怀。

　　“长沙的规划设计水平全国第三，外头来人考察学习，我们首选就是把他们往风光带一拖，”长沙市规划局的李彦波说：“要不是谭市长偏心，我们才舍不得给你们这么好的地方。谁叫他也是个文人呢？”

　　长沙市的沿江风光带----世界银行贷款项目，也是省会的形象工程，作为长沙市民最高规格的的公共绿地，珍稀树种，直饮水， 照明，景观设计，监控录象， 从设计到施工都异常精细，它的规划也是相当严格。按理说，在没有得到专家首肯之前，无论是媒体还是市长，提出这样的要求，都有些冲动。“幸好我们在设计之初还预留了几处， 你们选吧!”长沙市建委的竺处长很爽快：”但方案一定要好!”

　　令人兴奋的事还有， 湖南省直书画家协会得知“天山湘女回故乡”活动的消息之后，当即召开了协会的常委会，决定从一千多会员里面选100个湖南最顶尖的书画家，准备制作一副长卷55米的长卷，送给新疆生产建设兵团”钱，谈什么钱呢，我们要你们也给不起啊!” 湖南省直书画家协会的彭主席说。”但你要给我们时间，湖南书画界丢不起人啊!”

　　围绕着石头的困局还没有结束，这回，中国最顶级的雕塑艺术家----米丘出马了。 “谢什么，”米丘甩了一下披肩的长发，”喝酒就是喝酒，我还没给想好怎么设计呢？”在湘江边上的一个酒吧里，米丘实话实说：”我不能轻易就拿一个方案吧，让我想想。”诚实是大师最好的品质之一，直到现在，米丘和他的设计团队还没有一个最满意的图纸出台。

　　看来，这块石头背负了太多道义上的，情感上的责任，任何人无法轻装上阵，而只能负重前行。时间一天天流逝，经视人的担子也越来越重。

　　非娱乐盛宴背后

　　由于活动还没有结束，所以湖南经视的总编室还无法对“天山湘女回故乡”做一个收视率和影响力的评判。但从目前的种种迹象来看，它很难达到以往台庆活动的热闹程度，相对于以往，每年岁末，都是港台大牌压阵做

　　“我们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湖南经济电视台掌门人吕焕斌说：” 我们要更加关注于人，关注他们最柔软，最湿润的内心，呈现出更多有质感，有重量的情感，同时，用他们真情的泪水来滋润每一个观众的心灵。这就是我们的媒体的道德责任”。

　　但道德感的满足往往要付出市场代价，经视营销部首先就有感受到市场的冷漠，在以往，凭湖南经济电视台在本土首屈一指的影响力，每一个大型活动，无论是几百上千万的冠名费，都是备受商家追捧， 但这一次却不大好办，商家们都说这是个好活动，却很少有坐下来谈的，有的商家甚至还会问一句，你们这个节目有PK环节没有，或者短信投票前景如何，可天山外的老人又如何受得起这一补呢？

　　也许，在一个老年人话语权缺失的时代，“天山湘女回故乡”活动，一开始就是一个商业上的错误。一群55年前为边疆建设无私付出的老人，她们哪里会在几千公里外的家乡有消费能力呢？从时代的角度来说，虽然我国也进入了老年社会，但首要问题还是赡养老人，关注老人的健康，真正说要关心老人的内心世界，珍惜老人的精神财富，我们还远远没有这种社会意识。

　　“我们每次去新疆，每次探访这些老人，谈到动情之处，没有一个老人不是以泪洗面，一说到可以结伴回家，没有一个不兴奋异常，面对她们的喜怒哀乐，我们可以说，这没有价值吗？”电话里，章红伟大声的问。

　　按照计划，原本湖南经视准备免费把愿意来湘看看，并参加元月中旬的举行的石碑揭幕典礼。可从11月8日开始报道开始，反响出奇的好，直播都市的新闻热线一共接到接到400多个相关的电话，绝大多数都是当年赴疆湘女的亲属打来的，强烈要求电视台把亲人带回来，在新疆的反响就更加大，石河子有老太太甚至走十几里雪地，找当地政府请求回湘看看。

　　“对她们来说，这一辈子，也许就是这一次机会了”石河子市委宣传部长说：”估计在我们石河子，湘女和家属一块，会超过一千人，她们甚至表示，自费都要回来，要回来在石碑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哪怕就是照一张相片也好啊。”

　　对她们的执着，并不是人人都能够理解，一位株洲的朋友就打电话来抱怨：”老太太早就回来定居了，看了你们的报道，天天在家里哭啊哭啊，吵着要来看立碑，真拿她没办法。”

　　“我们主办这个活动，心力交瘁不说，还耗资巨大，来回的机票就是四千多，我们现在自能请一部分人免费回来了，大部分人恐怕只能自费，另外就是一块两百吨左右的石头，运费都要五十几万，我们再难也要把它尽快选定运回，这回真搞大了”梅宏唏嘘不已。

　　结语：

　　一个多月的活动前期运行下来， 期间的泪水与欢欣，冷落与追捧，感谢与责难一直交响于耳。种种苦乐，经视人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正所谓一叶知秋，一个媒体事件的社会反响，也正勾勒出我们当前社会各层面的点点滴滴。

　　12月13日午夜，歌厅散场，田汉大剧院门口车水马龙，湖南经济电视台党委书记陈大军陪同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电视台的侯友权台长一行也挤出了退场的人群。就在半个小时前，一贯插科打诨的主持人还对来自天山的朋友特别进行了问候，现场两千多观众掌声雷动。

　　幸福和满足在那一瞬是如此的真实，但那种山呼

　　呼吸着夜色中清冷的空气，陈书记发动了汽车，继续前行。

　　作者：申生 湖南经济电视台制片人

　　相关专题：天山湘女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