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封公选市长 “三票制”下的民主试验

　　2005年12月22日下午5时05分，我省以公选方式产生的首位县（市）、区长提名人选诞生。根据中共郑州市委全委会差额票决结果，现任郑州市政府副秘书长的吴福民，成为登封市市长提名人选。有社会学者专家据此评论认为，这个做法，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民主的进程。

　　●一条主动走出的干部选拔新路

　　从64个到最后1个，郑州市政府副秘书长吴福民，成为全省公众瞩目的焦点。

　　12月22日，今报记者第一时间把他当选的消息传递给吴福民。吴福民却淡淡地答道：“我还不知道。”

　　当记者试图让这位胜出者发表些感言时，被他婉拒了。有媒体同行说，虽然吴福民尚不方便直面媒体，但通过这场近乎残酷的竞争，他应该比其他县长、市长更加明白自己，更加能认清自己的努力方向。

　　“公选”，对于登封市来说，并不是个陌生的词汇。从1996年至2002年，该市先后进行过6次大规模公选，共选拔任用了91名科级干部。

　　公选方式也存在着一些问题和不足。比如操作时间长、群众参与度低，选出的个别干部理论水平较高、实际工作能力不是很强等。另外，一些长期在基层从事实际工作的干部，尽管实际工作能力很强，基层工作经验丰富，也符合选任的资格和条件，但由于平时学习时间少，很难胜出，这就可能挫伤他们的工作积极性。然而，这种民主化的干部选拔方式，适应了社会的发展需要。

　　2003年上半年，登封市交通局局长和计生委主任两个职位出现空缺。当时摆在登封市委领导面前的现实问题是，打电话、递条子、托关系的人很多。登封市委书记张学军下了狠心：“与其被动应付，不如主动走出一条干部选拔任用的新路。”

　　2003年9月，被确定为省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联系点的三个月后，登封市在总结公选经验基础上率先尝试采用“三票制”方法，选任当时的交通局局长和计生委主任。

　　●一个干部选拔制度的创新

　　所谓“三票制”，是指群众推荐票，素能测评票，差额表决票。

　　群众推荐票，即通过召开群众民主推荐会，以无记名投票的方式，对经过资格认定的报名者进行民主推荐。一般情况下，被推荐对象得票率超过70％的，即可参加第二票的选拔；

　　素能测评票，即采取评委现场打分的办法，通过知识测试和演讲答辩，对群众推荐人选的综合素质和能力进行测评。素能测评结束后，根据测评成绩，按照一定的差额比例，从高到低确定考察对象，并进行差额考察，确定第三票的入围人选；

　　差额表决票，即由市委常委会和市委全委会采取无记名投票的方式，对通过考察的人选进行差额表决。

　　现任登封市交通局局长常兴文，是“三票制”首批选出的两名干部之一。

　　“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当选为市交通局局长，我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责任和压力。”常兴文回忆当时的情形时说，“对照选任工作方案和资格条件，我既喜又忧。喜的是，我曾任市政府办副主任、物价局党组书记等职，有较为丰富的工作经验，符合选拔资格条件；忧的是，尽管‘三票制’选任方案制订得很科学，但具体操作中会不会像方案规定的那么公开、透明？会不会只是一种形式？如果是，自己祖辈三代都是农民，即使参加，或许只能是一个陪衬。”

　　而实际上，“三票制”的确起到了应有的作用。常兴文的担心，也就成了一种多余。“关了封官许愿的门，堵了跑官要官的路，破了熬官无为者的梦。”有登封市干部，这样评价“三票制”。

　　●一次关于市长宝座的公开竞争

　　64人参加竞选

　　2005年12月5日，郑州市召开选拔县级政府正职人选动员会，市委副书记祁金立正式宣布：因工作需要，郑州市委对个别干部进行了调整，登封市市长职位出现空缺。市委决定采用创新方式面向全市选拔县级政府正职人选。

　　祁金立所说的“创新方式”，就是2003年在登封市率先实行的“三票制”。祁金立说，如果最终选拔出的干部来自登封市，根据组织原则，这名干部将被交流到其他县（市）、区担任正职；如果最终选拔出来的人员为非登封市候选人，将被任命为登封市市长。这是我省首次公开选拔县（市）、区长。

　　这次公开选拔的整个程序是：郑州市委常委会首先根据民主推荐结果，研究确定参加素能测评人选，并在一定范围内公示。参加素能测评的人选，原则上按照1∶10的比例，依据民主推荐结果从高到低确定。其中，登封市至少有两名同志进入素能测评。根据素能测评情况，原则上从高分到低分，按1∶4的比例确定考察对象；对考察对象的德、能、勤、绩、廉等情况进行考查。最后一关则是差额票决，对经过组织考察的人选，按1∶3的比例提交市委常委会研究并投票表决，之后再按1∶2的比例提交市委全委会投票表决，最后确定拟任（推荐）人选；对拟任（推荐）人选进行公示，按有关规定或法律办理任职手续。

　　报名从12月6日8时30分开始，到12月7日18时结束，短短33.5个小时，就有64位符合条件的郑州市副县级干部积极报名参加竞选。

　　尖刻的测评发问

　　12月9日17时，郑州市青少年宫会场内，第一关。约400名郑州市正县级以上干部以无记名投票形式，从经过资格审查的64人（其中有3名来自登封）中，选出10人进入第二关。17时20分，在场干部陆续走向场内4个投票箱开始投票，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10分钟。当晚，登封市正科级以上干部也推选出了两名进入素能测评的候选人。

　　12月12日，郑州市委根据民主推荐结果，研究确定得票最多的前11名进入素能测评（第10名票数并列）。

　　12月14日下午，郑州市人大办公楼某会议室，第二关。吴福民在接受测评时，评委不断地向他发问，诸如“前一段的哈尔滨水污染事件，如果换成你，你如何应对”“地下矿产开发是县财政主要来源，过度开采会产生地面塌陷、房屋开裂情况。如果你是登封市领导，如何处理两者关系”等问题都在提问之列。会议室两侧的摄像头，录下了整个测评过程。

　　为保证测评的公正性，有关部门在测评的前几个小时才通知评委，而评委们是在测评的前十几分钟才看到考题。为防止评选标准不一，测评组在第一位候选人测评结束后，对该候选人的评分情况作简短讨论，相对统一给分尺度。16名评委中有两名专家、4名县（市）、区主要领导代表，4名县区工业、农业、城市建设、旅游等部门选出的干部代表，其余为省委组织部和郑州市委组织部干部。同时，5名来自登封的人大、政协等代表旁听了测评。

　　五个半小时的角逐后，吴福民、巩义市委副书记王福松、登封市委副书记朱是西和郑州市政府副秘书长石迎军入围第三关，其他7人被淘汰。吴福民名列第一。

　　吴福民，1964年3月出生，曾在郑州市政府从事过信息工作，任市长秘书、市政府副秘书长等职务。

　　吴福民最终胜出

　　12月15日至18日，吴福民、王福松和朱是西进入差额票决。

　　12月22日上午，第三关的第一步。郑州市委常委会对吴福民、王福松和朱是西3位人选先后进行了两次票决。第一次票决时，有15位常委投票，其中吴福民得12票，王福松和朱是西均得9票。第二次票决时，14位常委对上一轮得票相等的两人再次投票，朱是西多出9票。

　　12月22日16时40分，第三关的第二步。中共郑州市委八届七次全会对登封市市长人选进行全委会投票表决。吴福民以22票赞成、2票反对、17票弃权的得票成为登封市市长提名人选。如果经公示后没有问题，按照法定程序，市长提名人选吴福民，由登封市人大通过后履行任职手续。

　　●一次尝试获得的社会评价

　　“目前，那种全民动员到大街上拉选票的大规模公开竞选是不合适的，甚至可能影响社会稳定。”12月22日下午，著名社会学家、北京理工大学教授胡星斗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登封市公选市长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以往上级任命或指定官员的官场规则。虽然公选过程中的竞争还不一定很充分，但这是适合我国某些地区实际情况的，也是适合我国国情的。这种有限竞争既能发扬民主，又能保证秩序。

　　胡星斗认为，登封市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民主的进程，这是当地推进社会主义政治文明的表现。公选的官员，人格上是独立的，群众会更加信赖他。如果没有公选、海选和竞选，会导致官员队伍出现裙带关系，造成官员依附于自己的上司的现象。市场经济领域需要竞争，政治民主更需要竞争。我国在发展市场经济的同时，应该扩大民主的范围，这是符合时代发展潮流的。

　　中央党校教授梁妍慧认为，郑州市委组织部推行的“三票制”有三个突破：一是在候选人的提名方式上有突破，由以往党组织直接提名的方式改变为由群众提名；二是在考察方式上，由密封式的少数人参与，改变为开放式的多数人参与；三是在选人、用人的决定权上有了新突破，将以往由党委等额讨论的决定变为差额表决，这些是对《干部任用条例》的补充、完善和具体化。

　　中国农业大学副教授何慧丽认为，登封市成功公选市长的现实意义显而易见，这是用人制度上的一个尝试，能够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同时，这也是当地顺应新形势，在选拔干部过程中民主集中制的一个创新，是一个切合实际的、稳妥的改革路子。

　　“三票制”出台前后

　　●2004年5月，登封市出台《“三票制”选拔任用科级干部暂行办法》。

　　●2004年7月，郑州市有关部门要求在全市逐步推行“三票制”。

　　●2005年3月，郑州市出台《“三票制”选拔任用党政领导干部暂行办法》。

　　●2005年9月，郑州市面向全市成功选拔了郑州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郑州市委党史研究室主任和郑州市科学技术协会主席等3个市直单位正职人选。

　　●2005年10月，省委书记徐光春就郑州市“三票制”选拔干部方式作出重要批示：“要坚持党管干部的原则，把领导班子和干部队伍建设好，必须创新思路、创新办法，这是坚持原则、发扬传统的最有效的途径。郑州在这方面的做法值得鼓励。郑州的探索是有益的，希望加大这项工作的推进力度。”

　　●2005年11月，省委组织部在总结借鉴郑州市做法和经验的基础上，又选择了洛阳等7个省辖市作为进行创新干部选拔任用方式的试点。据统计，目前郑州市采用“三票制”方式选拔过433名乡科级和副县级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