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双硫化皮鞋温州制造

　　叶各镛回忆制鞋业情况。夏子昂摄

　　今年65岁的叶各镛出生于我市一个制鞋行业世家，其父叶永泰曾是我市第一家私方合股的华东联营制鞋厂的经理，叶各镛在亲历了解放后温州制鞋业的风风雨雨，后在温州皮革厂（后分为温州制革厂和温州第一皮鞋厂）工作多年，曾经历生产国内第一双硫化皮鞋的过程。以前皮鞋行业是完全依靠手工操作技术。以后经过工艺改革制造出了蒸锅皮鞋、模压皮鞋、胶粘皮鞋。如今温州是中国鞋都，很多人以为温州的制鞋是从改革开放后才起步的，其实不然，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制鞋业可以说是为未来的人才和技术打下了基础。对于这一段制鞋历史，叶各镛是记忆深刻。

　　首家私人合股的制鞋企业

　　我出生在一个制鞋行业的世家，上世纪20年代的时候，爷爷开始从事做鞋行业，在市区府前街开了一家“叶三进皮鞋店”，后来由我父亲接手管理。当时皮鞋作坊大多集中在城内府前街一带，短短几百米的街道就集中了二三十间鞋店，虽然是作坊但均用料考究，制作精良。解放初期有部分店是既卖皮鞋又卖布鞋，鞋店的经营方式大部分是现做现卖。市区其他街道，也分布着一些以修鞋为主的鞋摊。旺季时，规模较大的鞋店有十来个工人，小鞋店只有一两个工人，一些技术好的工人，大多是上海、广州、厦门等地鞋厂出师的。

　　皮鞋作坊均是前店后厂的形式。小时候，常常看见有人来家里要求做皮鞋，他们看中样式后，就要求店里给他们定做，皮鞋是用牛皮或者野山羊皮做面，用汽车轮胎的橡胶做底，虽然重但是非常牢固，定做一般要一个星期后才能有货。当时一双皮鞋要10多元钱，属于奢侈品，购买的人也是在过年或者走亲戚的时侯才舍得穿。记得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一天来定做皮鞋的人也不过两、三位。

　　1952年，因市面萧条，大部分鞋店无法生存，老板们决定合作，联合起来，店则以第几门市部的形式出现，成立了华东联合制鞋厂，地点设在信河街金锁巷，因为我家经营的鞋店规模比较大，大伙就推选我父亲任经理，家里的店也就成了第一门市部。制鞋厂大约有100多人，是完全手工操作，日产量也不足100双皮鞋。这也是温州历史上首家私人合股的制鞋企业，也基本集中了当时全市的制鞋技术力量。但是由于市场低迷，销售打不开，最后连工资也发不出去，不到一年，因严重亏损就宣告散伙，老板们因此是大伤元气。解放后，我市第一家私方业主合营的华东联合制鞋厂以解散收场。

　　学习胶粘皮鞋技术

　　上世纪50年代中期，手工业合作化，成立了温州市第一、第二皮鞋生产合作社，全行业基本实现了合作化。1956年，我初中毕业，进入第二皮鞋生产合作社工作。1958年大跃进时期，我市制革行业的大部分集体单位并入地方国营温州制革厂，成立地方国营温州皮革综合厂，下设四个分厂，职工最多时达到2200多人，成为当时全国规模最大的皮革企业，其中仅皮鞋分厂的职工就有700来人。

　　“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沉重的生产任务、原材料的严重不足和极为突出的供需矛盾，开始孕育着一场皮鞋工艺技术的大改革。皮鞋原材料的严重不足，内销皮鞋只能用牛二层皮、猪皮、人造革、帆布等面料。但是温州老百姓不喜欢这些产品，一方面是商业部门大量的库存积压，另一方面是老百姓买不到需要的皮鞋。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物资奇缺，买什么都要“券”，一个职工一个季度也只有二三十张券，而在市场上买一双牛皮鞋，就需要几十张。如何解决突出的供需矛盾，如何在工艺技术上进行重大的革命，做到既迅速提高产量、降低成本，又拿出受消费者欢迎的新产品来，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大课题。

　　当时国内闻名的上海宝记鞋厂已经生产出口胶粘女式皮鞋。温州生产皮鞋的质量虽然在国内也有一定的声誉，但听说皮鞋可以用胶水粘合，而且质量又很好，我们厂领导认为这种方法不但可以减轻工人的劳动强度，同时又可大幅度提高产量。于是厂党委决定，组织包括我在内的五个人，于1961年5月3日赴上海宝记皮鞋厂学习取经。我那时不满20岁，在这五个人中年龄最轻，主要负责学习胶粘剂技术。通过一个月的学习，我们基本掌握了胶粘皮鞋的生产方法。

　　返温后，我和同事就着手准备试制工作，因为没有经验可以借鉴，就千方百计找资料，终于研制出了合格的胶粘剂。按当时老百姓生活条件，胶粘女式皮鞋是没有销路的。厂领导只好向上级争取出口胶粘女式皮鞋任务，可惜最后还是拿不到出口任务。

　　第一双硫化皮鞋温州造

　　不久，地方国营温州皮革厂组织一批人员到上海、南京等地参观、学习。参观解放军后勤部的解放鞋厂时我们受到了启发，是否能用生产解放鞋的原理来生产皮鞋？这样一可以利用猪皮作为面料，充分利用温州猪皮的资源，二能大幅度提高产量，减轻工人的劳动强度，降低成本。根据当时农民的消费水平，他们穿的鞋子大概要几毛钱左右，但一个月要穿掉两双，一年下来也要好几元钱。如果采用做解放鞋的方式去做，成本能降低很多，又能做出百姓喜欢的皮鞋来。按照领导的意思，我们就准备研制蒸锅皮鞋，也就是硫化皮鞋。

　　在试制第一只蒸锅皮鞋时，因没有蒸锅设备，我们先把鞋放在饼干铁箱里面，然后把它放在盐酸炉的反应室里进行硫化，因困难时期买不到盐酸，盐酸是我们自己用土办法生产的。试制出的第一只硫化皮鞋的鞋帮面与大底的粘合牢度很好，但因缺乏气压，鞋底严重下挂；再则是用植物（一种制作方法）的，帮面的夹里皮变得脆裂，后来从化验室找来一只小压力锅，改用了矿物的夹里皮，又进行了多次试验后，试制出来的蒸锅皮鞋基本符合要求，全国第一双硫化皮鞋就是在这样简陋的设施下诞生的。

　　1964年的夏天，厂方又组织有关人员，赴全国各地厂矿、农村、海岛，给工人、农民、渔民们测量标准足型。几个月以后又试制出样品皮鞋，给他们试穿。足型确定以后，立即组织铝楦加工与设备添置工作，这些大量的前期工作足足花了近一年。

　　当时的皮鞋分厂已有一个橡胶工段，是生产“温革”牌橡胶鞋底的，但没有配备专业的橡胶技术人员。蒸锅皮鞋的硫化质量不稳定成了大量生产的拦路虎，1965年下半年，厂里通过省有关部门，从原杭州橡胶厂调入一名技术人员，解决了一系列技术问题，从此，蒸锅皮鞋正式投入大批量生产。在我国的皮鞋行业生产工艺中，增加了一项蒸锅皮鞋的工艺技术。

　　硫化皮鞋上市后，女鞋的定价为4.77元，男鞋为6.5元多，比原先的皮鞋便宜将近一半，由于产品设计款式新颖、质量好、价位低等优点，深受广大群众的青睐。在当时的全国鞋业界，引起不小的震动。当时厂里硫化皮鞋一天的生产量为1000双左右，但还是供不应求。也正是硫化皮鞋的出产，进一步打响了“温革”在全国的知名度。到了1990年以后，机械化操作的运用，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皮鞋成本的降低，特别是穿硫化皮鞋容易出汗等弱点，它才慢慢退出市场。

　　另外，当时地方国营温州皮革厂机修车间的技术实力是相当雄厚的，特别是模压机、鞋底模等设备是当时没有地方购买的，都是依靠工人自己设计、研制。后来我们又到全国各地参观，在天津市场买到一双由天津日月皮鞋厂生产的牛皮橡胶模压女式皮鞋，我们立即仿制。1963年，我市第一批牛皮橡胶单底胶粘女式皮鞋终于试制成功。在1964年的下半年，牛皮橡胶单底模压女式皮鞋成批投产。1966年，牛皮胶粘男式皮鞋也顺利投产。

　　充当了“种子企业”

　　制鞋业作为一种传统产业，在温州已经有500多年的历史。早在明朝，温州因靴鞋艺精质优，被列为朝廷贡品。市鞋革行业协会最近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解放前期，由于战乱，经济濒临崩溃，很多作坊工厂都停业关门了。1949年，市区皮鞋年产仅4000多双，1950年，温州市区有皮鞋个体作坊43家，从业103人，到了1978年，市区共有鞋厂19家，年产皮鞋49.68万双。从上世纪50年代初期私方合营的华东联营制鞋厂不到一年时间就解散，到温州第一家国营皮革厂的成立，虽然温州鞋业的发展是一个曲折复杂的历程，但它们实际上充当了“种子企业”的作用，为改革开放后温州鞋业的迅速崛起培养了大量的熟练技术工人、市场营销人才和管理人才。

　　如今，温州制鞋业，在温州经济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2004年温州制鞋行业总产值达到346亿元；出口更是迅猛，据海关统计，去年达到了11.49亿美元。

　　■叶各镛口述

　　叶淦郑荣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