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壮士背影

　　★葛振林（右）和宋学义

　　★1985年8月，在纪念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40周年的日子里，68岁的葛振林应邀参加湖南省少先队代表会议，对孩子们进行革命传统教育。

　　★狼牙山山区人民，为永远纪念“狼牙山五壮士”，特在狼牙山顶峰棋盘陀上修建了一座雄伟的纪念塔。

　　2005年12月底。狼牙山五壮士之一葛振林老人离开我们已经9个月了。

　　当重回衡阳，重新经过葛老曾住过的地方，再看看那葛老经常晒太阳的地方，一切那么熟悉而又空空荡荡。

　　“看见那位置，心里总觉得他是去什么地方作报告了，只是出了趟远门，过几天就会回来，他没有离开我们。”路过葛老经常晒太阳的地方，一个中年妇女说。

　　他是这个时代最可爱的英雄

　　3月17日 星期四

　　今天，我陪着几名小学生拎着水果走进衡阳169医院，去看望葛老，孩子们围在病床前，想听葛爷爷讲故事。床上的老人此时动了动身子，颤抖着声音回答：“娃娃们，现在不行，等我好了就给你们讲。”目睹这个场景，我鼻子一酸心里一紧，眼泪就流了下来，怕葛老看见，转过身时发现身旁的护士们也在悄悄地抹泪。

　　葛老1966年离岗休养后，曾先后担任衡阳市10多所学校的课外辅导员，并应邀到湖南、河南等10余省的部队、机关、监狱等单位作报告300余场次。但是他却很少讲自己在狼牙山的事，有次他在某个单位作报告，有人拿着小学课本中《狼牙山五壮士》的课文向他询问，谁知他却摇了摇头，推开那本书说没什么好说的。后来听海南省军区后勤部原政委、80多岁的陈永春老人解释，才知道葛老的这个脾气。去年春，他曾和葛老一起在广州军区总医院住院，当时他向同室的另一位战友介绍，“这就是狼牙山五壮士之一，国宝葛振林”，对方肃然起敬，但事后却被葛老一阵骂，“老陈你这是瞎胡闹，没原则”。葛老的几个儿子曾告诉我，连他们也是看了电影和学了课文之后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那位喊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跳下悬崖的壮士。葛老的长孙葛濛在军校从不透露自己的家世，有一次，同学们聊到狼牙山五壮士，说不知道葛振林现在何处，他就笑着说，“可能在衡阳吧”。

　　每回忆一点葛老的经历，就多一些感动，也越来越感觉他的伟大，身为英雄的他，却从来都不因为自己的荣誉而炫耀，也从不因为自己是英雄为自己图利，他是这个时代最可爱的英雄。

　　离开病房时，我回头看了一下躺在病床上的葛老，他微笑地看着我，却让我更加难过，如此坚强的老人，实在让人敬佩。真希望葛老的病早日康复，长寿不老。

　　衡阳市政府新闻办主任成新平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老人

　　3月21日 星期一

　　现在是凌晨，老干住院部的走廊还有阵阵让人听了痛彻心扉的哭声，此时，我的心情也非常低落，今晚没有什么人知道我们的老英雄葛振林去世了，他走得很安静，走时还流出了泪，住院以来无论手术多痛，他总是微笑着，这一刻这个伟大的老人，一颗老泪从他的眼角流下，这一刻我的心出奇的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葛老的家人一起号啕大哭起来，其他病房的老革命们听到这个噩耗时，也全都痛哭起来，一时间整个病房都是人们的哭声，葛老的离去让太多的人伤心。

　　回想葛老住院的这段时间，我们几个护士没有不喜欢跟他聊天的，他是那么好的一个老人，像病房里所有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英雄们一样，坚强、勇敢，只是他比别的老英雄更加风趣，像自己的爷爷一样，总是对我们嘘寒问暖，明知照顾他是我们的职责，却尽量不麻烦我们。那天我刚把灯打开，葛老就关了，我怕他冷又把空调打开，他也让关了，还跟我说：“姑娘，还不黑，也不冷，咱们国家还不富裕。”这么节省让我好意外。

　　葛老的夫人跟我聊天时曾说过，葛老退休后，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给孩子们作报告和回信。他作报告从不吃请。只要能骑自行车的时候就骑自行车去，骑不动了，他就拄着拐杖走着去，报告结束，不但不吃饭，还要叮嘱一下对方，“你们也别以我的名义吃喝啊，咱们还不富裕，有那个饭钱可以给娃们买多少书啊”。

　　窗外的雨还在下，呼啸的狂风让我有些害怕，可能是老天也在为葛老的去世而痛苦吧，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我突然幻觉出葛老曾在这条走廊无数次面带微笑地走来走去，突然葛老站不稳了眼看就要绊倒了，我急忙上前去扶，但是葛老不见了，而我的眼睛被泪水浸满了，看不清任何东西，接着隐约听到葛老的声音在说，“姑娘我还走得动，摔不倒的，你放心吧”。转过身时，却只看见葛老刚冷却的遗体被送往太平间。此时，我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葛老，一路走好！

　　衡阳169医院护士

　　那个爱说笑的老头去了

　　3月22日 星期二

　　拿到今天的《潇湘晨报》时，我被头版的照片吓住了，那不是“葛两毛”吗？那个瘦瘦的老头，那个一点也不像英雄的英雄，在他的图片旁边写着几个字——“抗日英雄平静离去”。我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接着其他的报纸都到齐了，头版全是“葛两毛”去世的新闻，我心里难过起来。

　　下午，几辆三轮车从店里过去时，我又伤心起来，老葛在时常常会问蹬三轮的、卖菜的，家是哪的，收入怎么样，几个娃，上学了吗？就连要饭的都喜欢围着他家门口转，他是个大英雄都那么节省，穷人富人，他都很能合得来，特别是喜欢摸孩子们的小脑袋，喜欢给穷人钱。

　　每次买东西若余几毛钱找零，总说句不要了摆手就走，所以我才给他取了个外号“葛两毛”。但是，这样好心的一个人怎么就走了呢？可是现在街上都冷清了，那个爱说笑的老头去了。

　　衡阳市黄茶岭 芦石安

　　兄弟，请你走好

　　3月25日 星期五

　　上午是老葛遗体告别仪式，虽然我只比他小几岁，但我的身体比他好不了哪去，我来了，老葛，我来跟你告别了……

　　20多天前我还和老伴去看望刚动完手术后的老葛。我看见他时，心里又惊讶又心疼，当时他的喉咙上插着管子，但他没有痛苦的样子，一般人做气管切开手术，麻醉醒来会非常难受，老葛他却总是将笑挂在嘴上。医院的护士们还跟我说老葛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老人，他一看见我们来还一边比划一边唱：“老子的队伍才开张……”看他这么精神，我像往常一样跟他开玩笑说：“你个摔不死的，这次也没事。”他和他的儿孙一听我这么说笑了好久。真的，我当时真的就是这么认为的，我怎么知道那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呢？

　　兄弟，你忙碌了一辈子，请你走好，到了那边记得代我向那边的兄弟们问好呀。

　　原衡南县武装部部长 宋文坤

　　本报记者 龙 玲 整理

　　葛振林生平

　　葛振林，1917年出生在河北省曲阳县党城乡喜峪村。1937年参加革命，1940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1年9月25日，在河北省易县狼牙山阻击日军战斗中，葛振林与四位战友宁死不屈，壮烈跳崖，他和宋学义被挂在树上，幸免于难。

　　伤愈后，先后投入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屡建战功。朝鲜停战后回国，历任湖南省警卫团后勤处副主任、湖南省公安大队副大队长、衡阳市人武部副部长、衡阳警备区后勤部副部长，1982年离休。担任全国近200家中小学的校外辅导员。

　　2005年3月21日23时10分，葛振林在衡阳病逝，终年8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