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使奢华风气吹污了节日

　　●主持人：本报记者杨波

　　●嘉宾：宋林飞（江苏省社会科学院院长、全国政协委员）盛邦和（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研究所所长、教授）

　　新闻背景：前有“矜贵”端午礼品粽、天价豪华中秋饼，近有圣诞万元大套餐。动

辄成千上万的礼品、大餐，尽管价格高得离谱，却依旧十分走俏。面对愈吹愈烈的节日奢华风，中央纪委、监察部日前发出通知，严禁党员领导干部违规违纪收受与行使职权有关系的单位和个人的礼品、礼金、有价证券和支付凭证。通知要求，各级领导干部要严格遵守廉洁自律各项规定。

　　主持人：礼尚往来是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节日期间亲朋好友互相走动，互赠礼品，这本是人之常情。可近年来这道堪称中国特色的“节日风景线”却越来越五彩斑斓，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一方面，礼品越来越高级，花样越来越翻新；另一方面，买的人不吃、吃的人不买，礼品变身“公关”。节日礼，这味儿还纯吗？

　　宋林飞：很多所谓的高档礼品，其价格严重背离了价值，实际上是市场扭曲的信号。尤其需要引起注意的是，这样一种不正常的节日消费、送礼风气近年来甚嚣尘上，并几乎成为一种官场“潜规则”，在群众中间影响很坏。

　　节日期间请吃、送礼，这是人之常情。可如果与职权挂钩，且“利”字当头，就有问题了。这种风气多年来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扭转。但事实上，党内从来没有允许过这种风气的存在。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社会风气相对纯洁，一般干部是不接受礼品礼金的。为什么？一旦被举报公开，“乌纱帽”就难保。现在情况有所改变。一方面一些党员干部自律不够，觉得节日收礼理所当然。另一方面，尽管党纪党规有明文规定，但具体执行过程还是不够有力。而且节日期间收受礼品礼金，隐蔽性较大，查处概率低。一旦发现，也是口头警告的多，严厉处分的少。这在很大程度上令一些官员觉得有利可图、有机可乘，滋长了侥幸心理。

　　盛邦和：前几年有句流行语叫做：“研究研究，烟酒烟酒”，这话意味深长。“研究”背后的“烟酒”，看起来是节日礼，实际上味已变。这样的“礼”尚往来，已不再是正常的人际关系往来，而是腐败方式的变种。这种以实物形式出现的节日礼包，因其数额小，覆盖面大，而变得更隐蔽，更“合法”，更难拒，同时也更具社会危害性。

　　这种危害性首先体现在，送礼、请吃在很多人心中还没有与腐败和贿赂等同起来。送的人自然，收的人心安。而且不是“我要拿”，而是“他（她）要送”，大可无愧受之。问题恰恰在于，为什么“他（她）要送”会成为一种社会风气？因为送了可以得利，而且得大利。一笔数额巨大的交易可能就在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来一往、一个电话、一张条子上完成了。长此以往，不仅将败坏整个社会风气，而且不利于社会的和谐稳定。其次，节日期间集中花钱、请吃、送礼现象，也与建设节约型社会的目标相违背。如果去算算那些收受的礼品有多少是真正被消费掉的，有多少是被浪费掉的，就可知这种风气助长了多少社会资源的消耗！

　　主持人：提倡勤俭节约、文明过节（年），从改善社会风气、建设节约型社会角度来说的确不错。可也有人认为，市场经济年代，怎么花钱那是个人的事。节日期间就算是给一些相识的官员送送礼什么的，也是两厢情愿，无可厚非。要说收礼送礼请吃请喝就是腐败就是犯罪，很多人心里可能会不以为然。

　　盛邦和：我的观点恰相反，对于这种形式变异的腐败更应提高警惕。打个比方来说。禽流感病毒，仅在动物之间传播，已让人觉得害怕；一旦病毒变异，人与人之间也会相互传染，那就更可怕了。腐败的问题也一样。数额巨大的贪污受贿是腐败，要整治；节日吃请、收礼又何尝不是？好比原来集中的一颗炸弹变成一群霰弹，因其投射面更广，破坏力更大，腐蚀力也更大。如果说腐败形式未发生变异前还是个体行为的话，那么现在这种节日送礼风更像是一种社会群体行为。以前是火在燃烧，现在是烟在弥漫。火能致人于死地，烟雾的杀伤力同样不可小觑。

　　所以，对于屡禁不止的节日奢华风气，我们要意识到，这是腐蚀社会健康肌体的病毒。对此，不能漠视不管，而应提高警惕，研究对策，防止其衍化成为更大的社会问题。

　　主持人：预防措施并非没有。2003年中共中央颁布了《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试行）》和《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而每到年关将近、节日前夕，更是通知频出、禁令不断。可是有人说，执行过程中遇到了“肠梗阻”现象。两位对此怎么看？

　　宋林飞：屡屡发文提倡文明过节，出发点是为了提醒干部，取信于民。但关键还是要有严厉的党纪处分。现在在这个问题上，主要还是靠干部自觉自律，外部的约束比较弱。一方面腐败成本很低，利益诱惑却很大，所以有前“腐”后继之说。另一方面，我们在扩大党内民主，如何选官用官问题上也存在一些认识上的误区。比如，片面重视官员的能力，而对官德、品性不太重视，导致一些地方无视中央政策，提拔“带病”官员。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

　　盛邦和：要彻底消除权力腐败，势必要加强官德建设。这首先要求官员树立一种“耻”的概念。“耻”从“耳”从“止”，意即耳闻而止步。这里的耳，不仅指舆论监督，也指命令，一定要三令五申，令行禁止。如果大家都不认为利用职权收受礼品是可耻的事情，如果贿赂公行都得到了社会的默许，那么，又如何指望完全靠官员的自律来抵制诱惑呢？现在有一种观点认为，高射大炮应该拿来打老虎，而不是用来拍苍蝇、打蚊子。这种认识实际上可能会增加反腐败的难度。老虎要打，苍蝇也要拍。首先我们要明确节日奢华送礼风气是腐败是犯罪，其次要使人们“送礼不在犯罪之列”的意识改过来，最后将党的纪律层层落实到基层，然后才谈得上从制度上遏制不正之风的蔓延。

　　节日期间请吃、送礼，这是人之常情。可如果与职权挂钩，且“利”字当头，成为官场“潜规则”，就有问题了。这样的“礼”尚往来，已不再是正常的人际关系往来，而是腐败方式的变种，是腐蚀社会健康肌体的病毒。对此，应研究对策，防止其衍化成为更大的社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