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上学堂

　　我上学念书是1976年，记得最清晰的是开学不久的一天，全校学生统一穿白衣蓝裤，排队跟着老师去公社大礼堂，参加毛主席的追悼大会。一位老师代表学校讲话。说毛主席是中国人民的大救星，他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许多老师和同学也哭了起来……

　　那位发言的老师就是母亲，她是下放的“知青”，因为这，我常有些当地小孩没有

的东西。我上学用的第一个书包，就是皮质的，而其他同学，多是“军绿色”布书包。我对母亲说，我喜欢绿布书包。母亲反复说，皮质的其实更好些。但我不喜欢，一天上学的路上，将书包朝溪渠中愤愤一扔。看着书包顺水漂去，我又有些害怕了，慌忙下去捡回来——还好，包内书本没怎么被浸湿，母亲后来也没发现。

　　学校的老师其实只有几个，母亲是其中最能干也最严厉的一个，调皮学生都怕她。我也怕母亲，母亲不在时，才敢捣乱。

　　一次班级选“三好学生”，有个要好的同学提了我的名字。母亲问大家，他有缺点没有？同学们都不说，母亲要大家不要怕，凡说的受表扬。同学们于是纷纷发言了，真可谓人声鼎沸，怨声载道，回家后，母亲狠狠揍了我一顿。

　　学校那时也是生产大队的会务、文艺中心。批斗会，放电影，都在学校的操坪举行。看电影当然是我心中最快乐的事。若到下午，两位农民从外抬来一个大木箱，闻闻里面隐隐散发一股汽油味，就知道有电影看了——乡村那时没电，那是专为放电影配用的发电机。放电影的叔叔待我也很好，有时叫我帮忙看看东西，而每到放电影的时候，我都有紧挨放映机坐的特权，心里当然美滋滋的，洋洋得意。

　　那时上学读书，一位老师在一个教室教两个甚至三个年级，并不稀奇。小学生一边上课一边带小孩，我也见过。有次，我临座的一个女生一边上课一边给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孩喂饭。喂完了，她还悄悄笑着对我说，你看，他没哭，全吃完了，蛮听话呢。

　　回家后，我对母亲说：“真讨厌，上课还带小孩，弄得我听课不进。”母亲骂道：“你看看人家，和你一样大，已经会带弟弟了。你呢，只知道跟妹妹争东西，没一点用！”

　　我有一忘年交，曾任驻外参赞，三年前归国，一次聚谈，聊及海外见闻，他的妻子说：西方国家，如美国，中学之中有个别年少学生，听课兼育婴儿，婴儿是自己所生，而旁人都不以为怪；且校纪和国家法规条律，也没有不准许的规定。这与我初上学堂时之所见，是否也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