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胡亮：把爱心放大成太阳

　　本报记者 张育新/文 刘春光/摄

　　“婷婷，把车票放好。”

　　凛冽的寒风中，大姐姐胡亮细心地给小妹婷婷掖好围巾，理顺婷婷被风吹乱的额发。叫婷婷的女孩留恋地依偎着胡亮，眼神里流露着亲昵。长途客车来了，婷婷一步一回首，

客车开走的瞬间，婷婷满眼是泪。

　　“记着，有事给姐姐写信。”

　　胡亮向着出发的汽车喊道，婷婷在车上拼命地点头。

　　这是记者采访胡亮时见到的真实一幕。

　　这个女孩与胡亮非亲非故，在一个偶然的场合，面临辍学的婷婷遇到了正上大学二年级的胡亮，从此两个人的命运连结到一起。凭借自己的努力，胡亮已经资助婷婷五个春秋。

　　十五年前，我就是另一个谭婷婷

　　采访自然从救助谭婷婷开始。胡亮目光深邃，她说，15年前我就是另一个谭婷婷，是社会的爱心改变了我的命运，所以我要把爱心回报给社会。

　　胡亮曾经是一个“名人”，因为她的执着与信心，9岁的她曾经大篇幅地出现在媒体上。如今，这个故事的第一页已经发黄，但是读起来依旧温馨，让人眼角湿润。

　　胡亮家住望奎县农村，父亲胡喜奎考上了县水利局的技术员，自己家中承包着渔池，在农村来说，还是一个小康户。因为胡亮的一个心愿，改变了胡亮自己，也改变了这个家庭的命运走向。胡亮很小的时候就爱唱爱跳，她常指着电视里的主持人问父亲：我能像她一样吗？父亲说：不能，我们是农村人，接触不到那样的生活。胡亮执拗地说：我就要像他们一样。省电视台文艺频道的编导王平到望奎采风，无意中听到了胡亮童稚的歌声，觉得不培养有点可惜了，她把一张登有哈尔滨少年合唱团招生广告的报纸留给胡喜奎，希望他领着孩子试试。

　　胡喜奎拿着报纸领着胡亮来报名，胡亮的歌声与童趣征服了招考的老师，她被录取了。然而，胡喜奎随后得知，小雪花合唱团属于业余训练，只在晚上上课。胡喜奎失望地准备领胡亮回家，胡亮执着地恳求爸爸：就让我留下来吧！留下来意味着要自己独立生活，身边没有爸爸妈妈。6岁的胡亮懂事地点着头。胡喜奎不忍女儿伤心，通过朋友关系，让她借住在老干部局独身宿舍，平时由一对罗姓老夫妻照顾着。

　　胡亮晚上在少年宫训练，没有上过学的孩子，演唱中很多字她根本不认识。看着罗爷爷家的小姐姐去花园校上学，她非常眼热，情不自禁地跟到学校。小姐姐上课时，胡亮蹲在门口，认真地听老师讲课。老师有时离开了讲台，她就把耳朵贴在门上。开始，班主任齐老师对这个大眼睛的孩子没有留意，以为是附近谁家的学龄前儿童。时间长了，她发现了小女孩不是一般的顽童，她有整齐的书本，大眼睛里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齐老师想和胡亮谈谈，可能是对自己“偷”知识的自卑，胡亮像个机灵的小动物，看见老师走到门口赶紧跑开。终于，她还是被齐老师抓住了细弱的小胳膊。齐老师把她领进教室，询问她为什么蹲在教室门口听课，胡亮哭着回答：我想上学……齐老师考了她几个问题，胡亮回答得非常准确，这是一个7岁的孩子蹲在门口学的，并且是直接从2年级学起，这该多么不容易呀！齐老师冲动地找到校长：我要收下这个孩子，让她到我们班里读书。校长李玉秋问胡亮，喜欢唱歌吗？胡亮懂事地点点头，唱了一首电视热播的主题歌“好人一生平安”。多好的孩子，如果不上学会耽误她一生的。花园小学破例向教委打报告，收下了这个没有学籍没有户口的孩子。

　　为了学习，拣过废纸，蹲过早市

　　把女儿孤身留在哈尔滨，胡喜奎的心情是矛盾的。还只有六七岁的孩子，一个人能生活得下去吗？他常被自己的噩梦吓醒，然后一个人抽着闷烟，看着窗口由黑变白。

　　转眼间，孩子在哈尔滨已经独立生活3个年头，他经常到哈尔滨看胡亮，也曾动过把孩子领回乡下的念头，可是看着孩子倔强的眼神，他还是忍住了。他给照顾孩子的老夫妻打电话，询问孩子的情况，老夫妻告诉他，孩子已经上学了，整个大院里的人都认识喜欢这个孩子。为了女儿，胡喜奎决定辞职，到哈尔滨干临时工，也要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胡喜奎至今还记得，躺在床上重病的父亲哆嗦着劝他：你这样到哈尔滨是会饿死的！胡喜奎瞒着父亲，搭别人的方便车来到哈尔滨，他已经没有退路。

　　照顾胡亮的老夫妻楼下有一个不足3平方米的煤棚子，平时胡亮就在这里学习。棚子漏雨，胡亮就用身体挡住书本，任雨水在身上流淌。胡喜奎曾给胡亮留话，没钱了找罗爷爷借。胡喜奎问老夫妻，胡亮在他们手上借了多少钱，老夫妻说，这个孩子没有借钱。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从哪里来的呢？纳闷的胡喜奎跟在女儿的身后，看见她进了建设街鞋城，低着头拣着地上的废纸，他明白了，原来女儿一直靠拣废纸养活自己。他哽咽着搂过女儿：你为什么不去借钱？胡亮说：咱们家没有钱，借钱总是要还的。胡亮把废纸壳打成捆，拖到棚子里，就是她学习的课桌。她用卖纸壳的钱，积攒了3个学期的学费，还给哥哥买了一身新衣服。

　　在哈尔滨最初的日子，胡喜奎就住在那间煤棚子里，早晨起来，连睫毛上都是霜。胡喜奎说：如果没有女儿，他肯定坚持不下来。除夕夜，家家红灯高悬，庆贺团圆。胡喜奎躺在棚子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胡亮说：咱俩拣破烂去吧，今天有好多人家往外扔旧东西。胡亮领着父亲，在大街小巷穿梭，孩子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胡喜奎明白，自己不能退缩，自己是女儿的支撑。事实上，女儿同样是父亲的精神支柱。

　　不久，胡亮的哥哥也到哈尔滨上学，他的学费又成了胡喜奎的心病。一天，胡亮对父亲说，中马路有别人不要的冻橘子，胡喜奎听了并没有在意。然而当天已近午夜，胡亮还没有回家，胡喜奎突然明白过来，赶紧跑到中马路。夜色下，胡亮还在寒风中寻找能吃的冻橘子。货主对胡喜奎说：这个小孩从晚上八点多钟开始，一直拣到现在，我赶她走，她说叔叔让我拣吧，我要把橘子卖了给哥哥作学费……

　　胡喜奎这个刚强的汉子，终于忍不住眼泪，搂着女儿在马路上痛哭失声。

　　微笑着面对生活，困苦的冰山就会被烤得变小

　　胡亮说，每个人的生活中都可能出现痛苦，如果说痛苦是一个冰山，你微笑着阳光的面对，冰山就会变小。如果你的心是冰冷的，冰山就会增大。

　　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大学，胡亮始终是活跃的，在高中时担任团支部书记，在大学时光荣入党。在别人的眼中，胡亮的路一片灿烂的阳光，没有人知道，胡亮阳光灿烂背后所付出的艰辛。

　　胡亮的故事被媒体报道后，许多陌生人给她寄来钱物，胡亮对爸爸说：我们不再接受采访了，我们要靠自己生活，不能靠别人的怜悯活着。全家搬到哈尔滨，是胡亮最高兴的事情。在热心人的帮助下，胡亮的母亲开了一个食杂店，星期天，矮矮的胡亮蹬上三轮车，到批发点给妈妈上货。巨大的货箱子像小山一样，摇晃在胡亮的头上。胡喜奎蹬三轮车挣钱，早晚在早市卖菜，胡亮也跟着蹲市场，整理菜叶。跟前的邻居喜欢这个要强的孩子，都到她的摊点买菜。胡喜奎给一个酒厂做销售，胡亮把酒箱搬到早市，自己卖酒赚学费。还在拣废纸的时候，胡亮几次给“希望工程”捐款。胡喜奎奇怪地问她：咱们家已经很困难了，怎么还给别人捐款？胡亮回答：爸爸，我们碰见多少好人啊，别人帮助我们，我们也要帮助别人。

　　胡亮口里的好人很多，胡喜奎在3平方米的棚子里住了20多天，一个省纪检委的干部碰见了他。这个人认识胡亮，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已经成了名人。此人对胡喜奎说，我家有间房子闲着，你先住着，也不要你租金。这一住就是五六年。胡亮的哥哥无法上学，是省妇联的一位阿姨帮忙，奔波了很长时间问题才解决。省妇联的叔叔阿姨都认识胡亮，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帮助她，就是走多远也要到胡亮家的摊床上买菜……

　　胡亮大学学的是音乐，从大学一年级开始，她活跃在社区以及礼仪公司的活动中，靠主持节目积累社会经验，也积累自己的全部学费。

　　坚强的女儿激发了父亲的创造力。几年里，胡喜奎凭借顽强的打拼，已经开起自己的广告公司，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城市里，站稳了自己的脚跟。

　　在爱心包容下长大，要把爱心回报给社会

　　2000年，胡亮考上一所大学的艺术系。胡亮家的生活状况有了很大的改观，爸爸成立了广告公司，运营得不错。凭借自己的音乐天赋，胡亮经常在礼仪公司和社区活动中主持节目，劳务费完全可以满足自己的学业。

　　2001年腊月二十四，是胡亮的19岁生日。胡喜奎停下手中的工作，奖励胡亮500元钱，准备和她一起买生日礼物。这些年，如果没有小胡亮不服输的精神头，胡喜奎不知道自己能否坚守下来。看着出落得漂亮大方的女儿，胡喜奎有一种难言的满足。

　　在果戈里大街上的雪龙商务酒店门前，父女俩巧遇了省妇联儿童基金会办公室主任孙玉才。孙玉才认识胡亮父女很多年了，是父女菜摊的常客。孙玉才正在这个酒店召开“春蕾女童计划”的对接大会，来自全省的贫困儿童代表，正在与热心的社会人士座谈。孙玉才打趣说：胡亮，这里的孩子跟你当年差不多。胡亮听完后，站在门口不忍离开了。他告诉爸爸，她要看看这些妹妹。会场上，孙玉才介绍她结识了同样来自望奎的谭婷婷。这是个漂亮懂事的小女孩，因为母亲病重，做了3次大手术，家中已经一贫如洗，随时可能辍学。

　　胡亮蹲在小女孩面前，擦去她脸蛋上的泪水。她告诉婷婷，你以后的学习就由姐姐管了。她掏出过生日的500元现金，全部塞给了小女孩。从此，胡亮多了一分牵挂。大学的假期里，她把婷婷接到哈尔滨，和她一起学习、玩耍，教她弹钢琴，领她看冰灯。婷婷在哈尔滨有了一个姐姐，也有了一个家。不久前，胡亮又一次把婷婷接到家中，高兴地玩耍几天，又给她带足下学期的学费。这就是本文开头的一幕。

　　大学二年级，胡亮入党了。也是事有凑巧，一个巨大的诱惑在她入党当天考验着她的心志。当天，胡亮高兴地把消息告诉爸爸，然后和妈妈一起到银行办理存款。办完业务，她在商场转悠了一下午，高兴地回到学校。整理挎包时她突然发现，书包里多出了整整3.5万元现金。巨额现金让她不知所措，回想一天的行踪，应该是银行付款时出了问题。她告诉爸爸，不能在入党这天留下遗憾，要赶紧给银行送过去。她赶到银行时，银行正准备下班。胡亮向正准备穿衣服的营业员问：今天谁给我办业务了？没有人应声。胡亮又问：我这里多出现金了。这句话有了效果，营业员赶紧围上来，此时他们还没有发现业务出错。终于，一个女营业员嗫嚅着说：是我给你办的业务。经过微机检查核实，胡亮高兴地交出3.5万元现金。由于害怕上级处罚，营业员没敢声张这件事，胡亮连封表扬信都没有得到。有人问胡亮，是不是有点遗憾，胡亮说我问心无愧就行。一个记者闻讯准备写个表扬稿，胡亮说：如果这件事见报，那个阿姨的工作可能就没了，只要她能够吸取教训，以后工作认真就行了。

　　胡亮，在爱心的包容下长大，同样把爱心回报给社会，我们有理由相信，明天的谭婷婷就是今天的胡亮，爱心正通过他们无限地扩大。

　　胡亮的故事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常回家看看》的词曲作者车行、李昕非常关心胡亮，他们合作专门给胡亮写了一首歌，歌的名字叫《儿时的梦》。

　　中秋的月亮是我儿时的月饼/

　　好多的梦就像夜晚的繁星/

　　人长高了，梦也近了/

　　一份汗水晶莹了一份感情……

　　胡亮说，她是幸运的。这话是真诚的，没有任何虚伪。然而谁又能说这仅仅是幸运？命运只垂青那些敢于挑战命运的强者，爱心只在具有爱心的人身上才能发光。如今，已经在一家电台工作了一年的胡亮，与儿时的梦想越来越近，而她被爱心包围的生活，反哺社会的爱心，也正是一个充满爱心的社会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