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辽源大火中医生点蜡烛为患者继续做手术

　　对楼的火光已照亮手术室，外边的喊叫声乱成一片，而手术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直到手术在半个小时后完成，医护人员才保护着患者一同撤离火场。这不是在拍电影，而是发生在去年12月15日辽源市中心医院大火中惊心动魄的一幕。

　　当时接受手术的患者来自辽宁省西丰县，她叫孔繁玲，上周五，她已从辽源市矿工医院回到家中，她对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没有这些医生，我早就葬身火

海了。”

　　火中医生喊手术不能停　　

　　有人喊“对楼着火了，对楼着火了！”外面传来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几名医生知道，这时手术是不能停下的。

　　12月15日下午，辽源市龙山区东吉大路150号，辽源市中心医院与往常一样人来人往，因为是下午，一楼和二楼已没有多少前来就诊的患者，250多名住院患者基本上都在三四楼的病房里。

　　医院大楼呈“工”字型，即南北楼由中间的一栋连接。医院始建于1947年6月。经过53年的发展变化，已成为辽源地区一所最大的地区级综合性医院，也是全国高等医学院校教学基地。ICU病房在北楼的二层，下午3时，科主任陈新宇来到患者孔繁玲的病房，通知她一会儿要做手术。孔繁玲是辽宁省西丰县人，今年37岁，已患尿毒症很长时间，一个月前再次来到这里接受治疗，由于经济难以承担，再过几天，她就要出院了。

　　半个小时后，手术开始进行，进行手术的两名大夫来自外科，陈新宇和科里的一名护士给打下手。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这时屋子里的灯突然全灭了。

　　怎么没电了？几个人正在想办法，灯又亮了，然而，十多分钟后，电又停了。眼看就要缝皮了，手术无法停下来，陈新宇让科里的主治医生王春峰出去买蜡。

　　王春峰一路快跑到楼下的小店，将那里仅有的四根蜡都买了回来，当他回到楼内时，已闻到了一股烟味，但没有想到的是，一场火灾正向他们逼近。

　　当日16时10分，中心医院突然停电。在16时30分左右，又停电了。配电室的电工班长张殿坤在电闸跳闸、二路电源未自动合闸的情况下，强行推闸送电。然后，张殿坤打电话问有电没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突然听见背后的配电箱发出“砰砰”的声音，他回头看见配电箱产生电弧和烟雾。张殿坤既没有采取任何自救措施，也没有向有关部门报告。他跑到外面，转了一圈，大概是看有没有着火，又重新回到配电室。这时，配电室里已有浓烟弥漫。

　　四根蜡烛点燃后，手术继续进行，几分钟工夫，突然走廊里有人喊“对楼着火了，对楼着火了！”接着，外面传来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随后，手术室的大门被推开，王春峰焦急地喊道：“配电室着火了，快想办法撤吧。”几名医生知道，这时手术是不能停下的。陈新宇告诉王春峰，让他把病人安排好。

　　火中病人被两次转移　　

　　外面的烟开始顺着门缝向屋里涌，人们用床单塞住门缝，热浪已把门烤得发热。

　　再次停电时，有医护人员挨门通知：“外面有烟，关上门，打开窗户。”还说：“别急，一会儿就来电了。”并且，在医院大厅出售蜡烛，许多家属都去购买了蜡烛。

　　然而，大火很快就蔓延整个大楼。面对突发的灾难，很多人本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逃生。这所医院建筑面积4.3万平方米，前后三幢医用建筑从中轴处被加建的建筑全体封闭贯穿起来，呈“王”字形格局。据说，这种建筑与建筑之间的封闭贯穿格局在全国其他医院也很常见，其优势是可以让病患和工作人员免受外界天气影响，但也正是这样的贯穿封闭式结构，将医院从门诊到住院部全部连在了一场火灾厄运之中。

　　除了孔繁玲外，当天的ICU病房还有四名患者，他们行动不便，听到外面着火了，一名患者坐在床上大哭起来。患者家属试图把病人抱起来撤离，慌乱中又不知该往哪儿逃。当天，科里还有包括王春峰在内的三名医生和一名护士。王春峰让大家不要乱，先把患者安排到北侧的屋里去。

　　在医生的指挥下，几名患者都被推到了背火一面的屋子里，护士迅速把门关紧，外面的烟顺着门缝向屋里涌，人们用床单塞住门缝，但热浪已把门烤得发热。

　　几名女护士显然有点慌了手脚，并发出惊叫声，男医生不断地告诉大家不要乱，都会跑出去的，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救大家。这时，一位护士突然想起来给家里打个电话，而手机已经没有信号了，原来，火烧起来后，医院的相关设施已经被烧坏了，手机全都无法使用了。

　　“打开窗户！”有人喊着。由于当时刮的是北风，而起火处位于ICU病房的南侧，打开窗子后，屋里的烟小了许多，惊慌失措的人们有些稳定下来。

　　他们本来有充足的时间用床单等物品拧出一条救命的绳子，但行动不便的重病患者根本无法做到。烟越来越多，当时，救援人员还没有赶到，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毙，几个人商量后，决定将患者转移到医生办公室，那里位于北楼的最东端，一是离起火点最远，二是办公室有一个与外面相连的阳台。

　　一个人突然将大门打开，几个人猫着腰将患者迅速推出门。走廊里的可见度很差，医生们凭着熟悉的地形，将患者转移到办公室。

　　火中手术在烛光下进行

　　“当时我用余光可以看到配电室的火已经着起来了。”孔繁玲说。

　　烟雾迅速蔓延至整幢大楼，虽然楼与楼之间、各诊室之间设有防火门，但由于白天常常有人通行，所以在日常情况下门是开着的，故起不到隔烟作用。大约20分钟后，大火已经蔓延到医院的前住院楼及其他附属建筑。此时，住院楼上开始不断有病人从窗口跳下。为了避免跳楼的人出现伤亡，赶到火灾现场的武警在住院楼下帮忙救助。即便如此，因跳楼而受伤或死亡的人数仍不断增加。

　　手术室外，惊慌的喊叫声已乱成一片，而手术室内静得可怕，手术在烛光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几个人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没有人提到火，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个宁静。根据经验，医生们知道做完手术还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但没有人推测出大火蔓延到这里需要多久。

　　辽源市中心医院主体建筑内多为建于20世纪50年代的木质结构，在这次大火中“太不禁烧”。烟从门缝开始窜进手术室，护士急忙找来床单，把门缝堵上，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配电室位于连接南北楼的楼内，从手术室可以清楚地看到配电室的情况。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时我用余光可以看到配电室的火已经着起来了。”孔繁玲说。起火处病房里有很多晃动的手电简的光，好像是在求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的近处的声音已开始减弱，而从南楼传来的叫声更加清晰。配电室所在的楼正是骨科病房，情急之下，有人从楼上跳下来，楼下已经有患者被医护人员和家属推了出来。

　　南楼的三楼已经着了起来，火光把手术室照亮，正在向这边蔓延。而消防车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刺耳。时间不多了，几个人不由得加快了手术进度。

　　“好了，快包扎。”当最后一项工作完成后，几位医生才发现，一个并不复杂的手术，已让他们每个人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快走吧！到办公室去！”陈新宇告诉几个人。医生们已来不急摘下手套和口罩，门猛地被打开，浓烟立即涌了进来，一位大夫又一次把门关上，但大家知道必须出去。最后，他们把孔繁玲连拉带拽，几个人跑到了办公室时已呛得喘不过气来。

　　火中医生让重病号先走

　　穿着衬衣衬裤的孔繁玲被救出去后，陈新宇给她扔下去一床被子，紧接着，王春峰又扔下一件军大衣

　　大火很快烧了过来，办公室的玻璃被烧得“叭叭”作响，浓烟不断地涌进来，堵在门上浸过水的棉被冒出了蒸气。医生们卸下窗户，把患者往阳台上转移。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医院的很多窗口正在向外冒着黑烟。这时，楼下已有很多救援人员，营救工作已经展开。

　　“这有重病号！这有重病号！”陈新宇站在阳台上奔命地向救护人员喊着，由于当时火场很乱，求救的声音被大火吞没，但很快救援人员看到了他们，一架云梯架了上来，随后，两名武警冲上来。

　　让重病号先下，医生让孔繁玲先下，可是她说什么也不敢，“你不下就得死！”陈新宇大声喊着。“我不敢！”孔繁玲哭着说，最后，两名医生挟着孔繁玲，让武警把她背了下去。“当时我怎么下去的一点也记不得了，我都吓蒙了。”事后，孔繁玲对记者说。到了地面后，陈新宇把一床被子扔了下去，紧接着，王春峰又扔下一件军大衣。因为孔繁玲被救出时，光着脚，身上穿的是衬衣衬裤。

　　孔繁玲被救下去后，几名医护人员又来想办法让另一个重病患者离开，这是一名心梗患者，由于他不能动弹，救援人员不能采取背的方式，大家想让他连床一起下去，再用被单拧成的绳子系着，一点一点地沿着梯子顺下去，可是担心床太重了，很可能会把床单弄断，最后，他们把这名患者绑在担架上，用升降云梯救了下去。

　　当最后一名患者被救下去后，已经是六点多钟，人们发现，办公室的门已经开始燃烧，陈新宇让科里的几位女同事先下去，最后，几名男医生才撤开。当他们从云梯上下来后，北楼的楼顶已经开始着火了。

　　“如果当天刮的是南风，我们早就完了！”陈新宇说。陈新宇今年四十岁，在这所医院已经工作了十五年。

　　数千名群众被隔离在辽源市中心医院大门外的马路上，医院内火光冲天，十几辆消防车对大火进行扑救。火光照亮夜空，并不时迸发出巨大的火花。

　　站在楼下，陈新宇看到火苗从CIU病房里蹿出来，不知不觉眼泪掉了下来。（首席记者关切 记者李振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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