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门“吴氏刀”——记国家最高科技奖得主吴孟超

　　■文/本报记者陈青通讯员张鹏

　　肝癌，严重威胁着人们的生命和健康。世界卫生组织的资料显示，全球每年新增的肝癌病人中，约43%发生在我国大陆。我国每年约有40万人死于肝癌。肝癌的防治成为中国医学界面临的重大难题。

　　为了制服这一病魔，83岁的中科院院士、中国肝胆外科开拓者、第二军医大学附属东方肝胆外科医院院长吴孟超教授辛勤耕耘了50年，以其独到的“吴氏刀法”挽回了无数患者的生命。

　　昨天，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将2005年度国家最高科技奖颁发给吴孟超。他因此而成为我国医学界获此殊荣的第一人。

　　医学永远没有“休止符”

　　一百多年前，德国进行了世界上第一例肝胆外科手术。而在我国，肝脏外科直至解放前夕还是一片空白。1956年，一位外国肝脏外科专家来沪访问时断言，中国的肝脏外科要想达到他们的水平，起码也要二三十年。这位外国专家的傲慢预言，激怒了当时正跟著名外科专家裘法祖教授学艺的青年主治军医吴孟超。这一年，他向长海医院党委提出了向肝脏外科禁区进军的报告，并在自已的书桌上写下了“卧薪尝胆，勇闯禁区”的誓言。不久，由他和张晓华、胡宏楷组成的“三人小组”拉开了向肝胆外科进军的序幕。

　　当时国际上尚无统一和公认的肝脏解剖理论。1958年，“三人小组”在技术十分困难的情况下，经过数十次的试验，自创了用制作乒乓球的“赛璐珞”作为灌注材料制备腐蚀标本，立体、生动地再现了肝脏内血管、胆管走向及分布。1960年，“三人小组”首次提出了中国人肝脏解剖“五叶四段”的新理论。从此，中国人有了自己创建的肝脏手术解剖理论，长期指导着国际上最大系列的肝脏手术施行。至今，这仍是中国肝脏外科首选的常规切肝法。

　　从此，吴孟超再也没有停下他探索、革新、创造的脚步，书写了一连串的“第一”。春华秋实，吴孟超带领学生用基础研究和临床手术使我国的肝癌术后5年生存率由60-70年代的16.0%，上升到80年代的30.6%和90年代以来的48.6%，中国已经站在世界肝胆外科的最前沿。

　　吴孟超认为干事业要像李时珍那样，具有“心比铁石坚，至死不怕难”的韧劲。在他看来，医学永远没有“休止符”，只有无数的“下一个”。

　　“病人没有贵贱，都是衣食父母”

　　东方肝胆医院沈锋教授永远也忘不了他第一次随老师查房的情景：那是一个冬天，吴孟超去给一个刚入院的农村患者查房。老师不是直接把手伸到病人身上去探摸，而是先把手暖热之后再轻轻地撩起患者的衣服会诊。做完检查之后，他又顺手为病人把衣服拉好、把被角掖好，并弯腰把鞋子放到最容易穿的地方。从此，沈锋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冬天查房时先把手暖热，离开时帮病人把被角掖好。

　　吴孟超最看不上不负责任的医生，他认为正是因为这部分人的存在，才使得如今的医患关系出现一些紧张。在东方肝胆外科医院，他不允许有医生敷衍了事。如果哪一个病人年龄写的前后不一致、职业和家庭住址没写清的话，相关医生是一定要挨骂的。而初始诊断记录和病程记录如果出现半点差错，有关医生更会被吴孟超训得灰头土脸。

　　收受病人红包和拿药品回扣，是吴孟超一直深恶痛绝的事情。在他手术时，用的麻醉药和消炎药都是最普通的，结扎都是用线而不用专门的器械。平时，他要求医生不用价钱贵的抗生素，做检查时也尽量为病人省钱。如果做B超能解决问题，决不让病人去做CT或者磁共振检查，如果他们外带的片子能够诊断清楚，也决不让他们再做第二次检查。

　　吴孟超最看不惯嫌贫爱富的医生。他常说，病人没有高低贵贱，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不管是高级干部还是海外侨胞，不管是腰缠万贯的大款还是一文不名的农民，不管是身份显赫的将军还是普普通通的士兵，在医生的眼里他们都是平等的病人。作为医生，一定不能患上“富贵病”！如果连医生都患了“富贵病”，那将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只有学生超过了老师，才是老师真正的成功。”

　　在我国医学界，吴孟超和他的老师、中国外科之父裘法祖教授的师生关系堪称楷模。一个是中国外科之父，一个是中国肝脏之父，两人互敬互爱半世纪，肝胆相照五十载。裘教授仅比吴孟超年长8岁，但每次与裘教授见面，吴孟超都是亲手为老师开车门，并小心搀扶着老师。每次去同一个地方开会之前，吴孟超都会先打电话问清楚老师的出发时间，他自己一定要比老师先到，为的是要去迎接老师。

　　吴孟超对老师是这般的尊敬，对学生也是情深意切，宽厚慈爱。2005年初，自己的学生、40多年的生活伙伴和工作搭档陈汉教授因病去世，让吴孟超痛心不已。在陈汉灵前，生性坚强的吴孟超泪如雨下，并亲自为陈汉整理遗容，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除了宽厚和慈爱的一面，吴孟超对学生职业的要求极其严格。他对学生的基本要求是“会做会说会写”，这也是裘法祖教授当年对吴孟超的要求。“会做”就是判断准确，下刀果断，手术成功率高；“会说”就是善于旁征博引，阐述理论，能走上国际讲坛；“会写”就是善于总结经验，著书立说，发表高质量论文。为了让学生真正掌握这“六个字”的内涵，吴孟超一身技艺倾囊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