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副总“炮轰”《新华字典》

　　自1953年问世以来，《新华字典》平均每5年修订一次，已重印200余次，累计印行突破4亿册。可以说，它是新中国几代人语言学习上的一个无可替代的帮手。2005年12月30日，上海某酒店副总、55岁的马捷将一纸诉状递交到上海市黄浦区人民法院。他所起诉的对象是上海书城，理由为该书店销售质量严重不合格的第10版《新华字典》。此案将于明日开庭

审理。

　　缘起

　　第10版《新华字典》是由商务印书馆于2004年向全国发行的最新版本。马捷说，他在2005年7月24日从上海书城购买《新华字典》并要求开具发票时，就是在为将《新华字典》推上被告席而作准备。

　　马捷跟《新华字典》“结缘”始于1998年。移民美国的女儿打电话要他帮买一本最新版的《新华字典》寄过去。收到字典没多久，女儿来电问，“艾”的解释中，有一义项是形容词义的“漂亮，美”，为何在例证“少艾”之后的括号内又要解释为名词义“年轻漂亮的人”？

　　最高学历为工农兵大学生的马捷虽酷爱汉语言文学知识，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1998年下半年，马捷的外甥在一次语文会考中将“你又出丑了”的“丑”解释为“洋相”被扣2分，孩子又问马捷：出丑不就是出洋相吗？老师说《新华字典》里写了，“出丑”的“丑”是“可恶的，可耻的，不光彩的”之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次年9、10两月，马捷相继在两份国家级报纸上读到一则新闻。“那两篇新闻报道中都写道，第9版《新华字典》的错误率为零。这样讲就有问题了，怎么可能呢？我倒要看看《新华字典》的错误究竟有多少！”

　　老总不干辞职钻研

　　为全力研习，马捷辞去某公司副总职务回家。1999年12月底，他写出了《可怕的零错误率》与《我看98年版＜新华字典＞》二文，先后给6家媒体投稿，均石沉大海。

　　“这很可怕，我要拿出更有力的反驳武器！”此后，马捷将在美国的太太召回“陪读”，他买回近万册古籍，开始对《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与《古汉语常用字字典》一一辨析。“将近5年的时间里，我每天几乎都要伏案18个小时以上，很多时候还要跑图书馆。”

　　2001年2月18日，马捷将他的第一篇“论文”———《经典与失误———浅说新版＜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古汉语常用字字典＞的释义》投往《新民晚报》，并传真给出版单位即北京商务印书馆。他在文中对三部书提出了22类失误，并举例一一辨析。

　　3月中旬，文章在《新民晚报》发表，4月马捷收到商务印书馆汉语编辑部的来信，对他的意见表示感谢。

　　“能接到商务印书馆的感谢信我太高兴了！”这让马捷找到了深入研究的动力。

　　研究成果出版无门

　　2001年5月，马捷完成了《＜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古汉语常用字字典＞释义辨析800例》30万字书稿的写作，邮寄给北京商务印书馆并表达出版愿望。“后来我打电话过去问，说是接收我书稿的那个人调到外地去了，书稿也找不到了！”

　　此后马捷觉得辨析3部书工作量太大，就集中精力研究《新华字典》一本。

　　2004年3月，马捷写出《＜新华字典＞释义辨析》亲自送往北京商务印书馆，并请工作人员查找3年前的书稿。

　　此后又是漫长的等待。交涉至2005年初，仍无结果。马捷开始上书国家新闻出版总署。“按照新闻出版总署有关规定，如果出版社接到稿件满6个月既不签合同又不通知作者的，就要按付酬标准的30%作出经济补偿并退还书稿。5年来两度投稿要求出版，他们既不出版，也不退稿。”

　　同年6月，商务印书馆汉语编辑部致电马捷，说很快给他答复。马捷提出了支付经济补偿的要求。7月，他收到商务印书馆退回的两部书稿与退稿信。“退稿还不全，其中一部书稿只有一半，而且只字不提补偿。”

　　8月马捷再度投诉，一个月后商务印书馆发来律师函，函中拒绝了马捷的出版要求与经济补偿要求。

　　语言专家爱莫能助

　　自2005年起，马捷开始寻求让成果实现价值的其他途径，“我意识到不能在商务印书馆这一根绳子上吊死，开始联系其他出版社”。

　　2005年2月，他将新修改的《＜新华字典＞释义辨析》样稿寄给深圳某出版社，一个月后有了回馈。“他们说请专家看了，书稿写作严谨，质量很高。但针对的是权威《新华字典》，出版上有一定难度。”

　　此后马捷投书多家出版社，均是如此答复。

　　其间马捷也接触了国内不少语言学专家。“我找了北京、南京很多语言学专家，希望能得到更多声援。”

　　请教专家的结果让他又喜又忧。“跟专家们电话联系，他们肯定我的书稿很严谨，具备出版水平。一位上海教授看过书稿后就给我打了电话，说《新华字典》肯定有错，如果我的观点不对，商务印书馆也不会给我回信感谢，这表明他们很重视。但他们不可能给我出版，否则书库里的《新华字典》怎么办？商务印书馆的利润损失从哪弥补？”

　　专家的肯定多停留在口头上。“我希望他们能给点书面意见，以便我寻求出版单位。他们很为难，说我要出书从理论上讲没问题，是好事，但我针对的是《新华字典》，是大象。因此业内人士为我公开讲话几乎不可能。”

　　“好几位专家说，学术圈里是很‘小心火烛’的。”

　　2005年11月，一家出版社同意为马捷出书。“这家出版社不是学术类单位，我担心会有讹误，所以还在跟一些大学的出版社联系。”

　　至2005年7月，辞职6年的马捷已囊中羞涩，不得不再度觅职。“我很顺利地应聘到上海春锦酒店管理公司任执行副总，与公司约定年薪12万，一边工作一边坚持研究。”

　　但他的正常工作只持续了半个月。“到7月30日，我就感觉到太分心了，只好向公司提出辞职。老总问清原因后，非常开明，建议我请事假，保留职位，还问我需要多长时间。我说6个月，老总就批了6个月的假。”

　　迂回出击状告书店

　　虽然出版在望，但马捷一直对商务印书馆耿耿于怀。2005年7月，一律师朋友建议他走法律途径。“他让我统计《新华字典》的错误率有没有超过15/10000，如果超过了，就是不合格出版物，书店也不应当卖。我说肯定超过，他就建议我干脆找一家卖《新华字典》的书店告他们。我就去上海书城买了本第10版《新华字典》。”

　　马捷很快起草了起诉书，但他迟迟未走向法院。“2005年12月23日下午，我与商务印书馆总编室又通了电话问处理情况，对方讲下周给我答复，我就等。”

　　一周后，未见答复的马捷将起诉书递交到了上海市黄浦区人民法院。要求书城停售质量严重不合格的第10版《新华字典》，退回33元买书款并加倍补偿，在全国性媒体上公开道歉。此外还要求书城赔偿他为求证而发生的误工费、知识性伤害抚慰费等计2万元。

　　法院将于明日上午开庭审理。

　　书店打算追加被告

　　上海书城对于因为出售《新华字典》而成为被告很是委屈。该书城企划部部长江利称：“书店经销任一出版物都会与出版单位签合同，约定凡因内容引起争议或诉讼，都由出版单位出面解释并承担相应责任。我们会按照程序追加商务印书馆作为被告，由他们出庭应答。”

　　商务印书馆汉语编辑部主任周洪波告诉记者，他们已接到了书城转达的消息，并开始做出庭准备。周洪波称马捷的书稿他也看过，他对书稿不愿作评价，对以前与马捷的交流情况也不想多谈。“这件事我介入得比较晚，后来马捷也没跟我联系过，有些情况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们欢迎提意见，但不欢迎这种方式。现在既然他已经上诉到法院了，就按法律程序来走吧。这里面具体的问题，以后再说。”

　　【书稿摘录】

　　一本真正合格的、可作为全社会公众无声之师的语词类工具书，应该而且必须符合“义项与例证相一致”的基本原则。但《新华字典》许多释义确立的义项与其所举的例证句矛盾。

　　如，以下释义所确立的义项都是名词性词义，但所举的例证却是动词性词义：

　　版：“印刷物排印的次数：再~”(13页)

　　碑：“刻上文字用来纪念事业、功绩或作为标记的石头：……有口皆~(喻人人都说好)。”(19页)

　　晕：“日光或月光通过云层时因折射作用而在太阳或月亮周围形成的光圈：……月~而风了。”(596页)

　　又如，以下释义所确立的义项都是名词性词义，但所举的例证却是形容词性词义：

　　林：“生长在土地上的许多树木或竹子：……~立(像树林一样密集排列)。”(299页)

　　脔：“切成小块的肉：~割。”(314页)快报记者吴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