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商杨先生来大陆创业18年 感慨回家路越来越近

　　背着11个砂锅飞向海峡那边

　　来东莞创业18年，台商杨先生夫妇感慨回家之路越来越近

　　喜

　　回家之喜

　　家，是社会最小的细胞，家，意味着温暖和力量，家总会带给人温情和向往。回家过年是国人内心中最强烈的情结。广东珠三角作为经济发达地带，作为富有吸引力的一方热土，也成为各色人等的荟萃之地。春节即将来临，他们像倦飞的候鸟一样渴望归巢。

　　新春佳节即将到来，我们再次想到了那些收卷行李，将目光对准那些奔向故土的人们。我们希望能提前营造新春的氛围，同时反映中国春运中旅行者的艰辛与喜悦。

　　必须要回到家乡才能去病

　　诗人说，独在异乡的人都是病人，那种叫作乡愁的病，每年都要发作，病情最重时是在腊月。

　　像地上的鸟听见了高空中的气流，像晋人想见了秋风中的莼菜鲈鱼，外省人突然就想到回家。耕者忘其事，商者忘其事，烤红薯的忘记了招呼客人，打字的白领心神不定，他们撇下手里的活，一起望着远方，他们要回家了，回家过年。

　　他们固执地相信，雪飘着才是新年，冰封着才是新年，雪满大地又厚又亮的时候，在家里吃着饺子，才是过年。

　　半个城都空了，南方人加薪也留不住，南方的温暖也留不住，流光溢彩的花市也留不住。外省人在路上，赶车，赶船，赶飞机，声势浩大，辛苦无比，大半个国土都被搅动了。在挤得脚都放不下的车厢里，在污浊的空气里，在被人宰的换车途中，很多人一脸疲惫，表情像是去朝圣。

　　在万里之遥，他们闻到了年味，感到了灶头上的温热，看到了庙会的风筝、空竹、冰糖葫芦，听到了孩子的娇憨之语：闺女要花，小子要炮；听到了乡音，“三星之外有喜神。初一清早，要出门向着喜神所在的方向散步，出门见喜啊。”

　　回家的人在路上，每年一次的寻根，一次大迁移，去找寻童年玩伴，去拜祭地下的先人，去看望村里的老人，所有回家的人，都将获得一次重温古时礼仪，向数千年的民俗致敬的机会，一年有一次他们要像个古人。

　　回家的人在路上，每年一次痴情地为乡愁而病，必须要回到家乡才能去病，必须要在家乡粗声粗气地说说家乡话，和熟悉的人狠狠地碰杯才能去病，必须要挨家挨户地拜年说“恭喜恭喜”时，才能去病。

　　一路风尘，终于望见河里的冰、村里的人，“一年啦一年啦，你看多快。”他们向家走去，嘴里叫着，所有在都市森林里染上的冷漠症，一扫而空。谢海涛

　　2006年1月20日，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东莞沙田镇的一家台资饮料厂里，热热闹闹的“尾牙宴”结束后，几十名员工正在兴致勃勃地玩着抽奖游戏。饮料厂的老板娘，台湾商人杨文餐的太太正细心地把没吃完的饭菜倒在盆子里，准备拿去喂狗。再过两天杨太就要返回台湾过春节了，今天的“尾牙宴”是厂里一年工作的尾声了，请员工吃完饭，并把一年的工资全部结清后，杨太才能安安心心地踏上返回台湾的归途。

　　今年49岁的杨太是台北人，两年前为了帮在东莞办厂的丈夫老杨打点生意，毅然从台湾来到了东莞沙田镇，把读大学的大儿子独自留在台湾。据统计，在东莞的台商近10万人，而由于治安、医疗条件欠缺等原因，眷属一起来东莞的只占极少数。作为来东莞和老公一起打拼的台商眷属，杨太在这里过着非常简单的生活：和丈夫住在工厂的二楼，从早到晚忙于处理厂里琐碎的事务，由于周围居住环境的不方便甚至让她失去了逛街的兴趣。虽然已在大陆生活了近两年的时间，但杨太还是不太喜欢东莞的生活，因为吃住的不习惯，一年中只要有空闲，杨太都会不辞辛苦回台湾看看。

　　准备行李

　　想带腊鸭惜难过关

　　据东莞市台商协会估计，在莞的近10万台商中，大概有7万人准备回家过年。为了能顺利返台过年，杨太提前一个月就买好了从香港到台湾的机票，虽然不用像厂里的大部分工人一样经受春运的拥挤之苦，但从东莞到台湾，也需经过“海空联运”的周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比起以前回台湾要辗转10个小时，如今只要3个多小时，已经方便太多了。”杨太感慨。

　　谈到过年回家，杨太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由于丈夫老杨要照顾厂里的生意，年二十九才会回台湾，杨太只好孤身一人踏上返乡的路程，“我现在最发愁的是一个人怎么带走那么多行李，那些给家人的年货能不能顺利带回台湾。”杨太告诉记者，虽然过几天才回台湾，但她早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因为每次从东莞往返台湾，行李无一例外都超重。果然这次的行李又塞了满满的两大包，看样子又要超重了。

　　行李中大部分都是带给台湾家人的礼物，十几包瑶柱用来给父母煮汤喝、袋装的

　　入乡随俗

　　怕被抢出门不提包

　　尽管和老公回台湾的行程不一，还要辛苦地带这样一堆大行李，但杨太还是掩饰不住内心回家过年的喜悦。去年春节，由于工作忙碌，她和老杨只好留在东莞过年，不仅身边没有亲人团聚的热闹，就连工厂里大部分工人都放假回家了，只剩下夫妻两个人留守在厂里，实在没事做就整理整理资料，百无聊赖的时候就晒晒被子，整个春节过得冷冷清清，一点没有喜庆气氛。

　　“我现在每天都会看台湾的电视新闻，如果不从电视上多了解那边发生什么事，恐怕更感觉自己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中了。”在东莞的家里，杨太坚持安装了卫星电视接收器以便能看到台湾的电视。回想两年前刚刚来到东莞的时候，杨太不禁感慨万千。令她印象颇深的一件事是，第一次在东莞用外面的公共厕所时，进去后看到里面的蹲位一个挨一个，并不是用门挡着，让她觉得特别吃惊。“虽然当时挺急，但我马上就出来了，觉得特别不习惯。”杨太不好意思地说，后来还听说有的台商上这种厕所时只好用伞来挡着遮羞。

　　虽然已经在东莞生活了两年，杨太坦言还是不太能适应这里的生活。老杨开的饮料厂位于东莞沙田镇，由于地处偏僻，最让杨太受不了的便是买东西特别不方便，起先自己出门时经常先搭摩的然后换乘公车，等到了商场时已费了不少周折，后来更听说摩的不安全，单身出门还会有被抢包的危险，于是变得很少去商场买东西，反倒是爱上了逛逛菜市场，“超市的东西这里有的台湾都有，只有在这里的菜市场才能买到那些台湾没有的土特产，也可能是我来了大陆后变土了吧。”杨太笑言。尽管耳闻一些台商遭遇抢劫、厂里的女工也有不少被抢过，但杨太一直小心翼翼，因而没有被“光顾”过，她也因此养成了出门不提包、身上不带任何显眼财物的“好习惯”，“没办法，也算入乡随俗了。”

　　住得不习惯，吃得也不习惯。来东莞后，杨太喜欢上了自己在家里做饭，不喜欢到外面吃油腻的大鱼大肉，有时遇到自己喜欢吃的小食，例如福建沙县云吞之类的，就边吃边询问怎么做，直到买些原料自己在家做出一样的味道。结果，现在练就了一身精湛的厨艺，煮煲仔饭的手艺尤其值得称道，每年回到台湾家人们都要嚷嚷着尝尝她的手艺。

　　回家之路

　　历经海陆空变迁

　　按照中国人的传统，春节代表着合家团圆，外出的游子想方设法也要争取回家，但杨太告诉记者，丈夫老杨来了大陆18年，算上今年也总共只有5次春节是回台湾过的。

　　今年47岁的老杨1988年来到东莞虎门建立

　　不仅回台湾麻烦，返回东莞也是费尽周折，从香港一下飞机，得到市区换乘地铁到深圳罗湖，再乘坐的士到东莞虎门。由于没有更方便的交通方式，打的是当时到东莞的台商唯一的交通工具。从深圳罗湖到虎门，一路上坑坑洼洼，没有一条像样的道，要开车4个多小时才能到达虎门龙眼。路程周折也就罢了，老杨说最担心的就是路上不能保证人身安全，当时出罗湖后只有一些少量的士和私家车，台商搭私家车而被抢劫的事屡见不鲜。

　　回乡的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变化，到了上世纪90年代后期，伴随着交通网络的逐步完善，老杨觉得“回家越来越方便了”。1998年11月，众多汽车客运公司纷纷开通了东莞直达香港或澳门国际机场的通宝巴士，直接过关到香港机场，全程只要3个小时。乘坐通宝巴士到香港或者澳门，然后转乘飞机到台湾的这种被台商称为“陆空联运”的路线，在1998年之后形成，成为东莞台商返台最传统的方式。

　　据统计，目前东莞往返香港国际机场的营运旅游车公司有香港中旅、通宝巴士、永安大陆通、永东巴士等五六家，每天有多达50多班次前往香港。这些客运公司网络除密集覆盖东莞往返路线外，还覆盖香港以北的深圳、广州、佛山、番禺、中山等地区。

　　而今年，“陆空联运”返回台湾的方式并没有被老杨夫妇所采用，他们选择了另外一种更快捷的方式——“海空联运”。相对于搭车赴港乘机，2003年开通的香港到东莞虎门码头间的客轮更是大大缩短了往返东莞与香港之间的距离，只要一个多小时就能够到达香港。由于搭船能节省时间和金钱，这种又被称为“海空联运”的方式已成为往返台湾与东莞间的台商的最爱。据了解，广东目前已经规划出7条路线，专车将返乡的台商眷属自广东省各地载往码头，再从东莞、深圳以高速客轮载运到香港机场，再搭乘包机返台。

　　没有经历过像丈夫那样往返台湾要花上10个小时路程的周折，杨太坦言，正是因为交通越来越便捷，让她觉得东莞和台湾不再是那么遥远，自己才狠下心肯到东莞来陪丈夫。去年台商春节包机首次直飞，尽管已经可以从广州坐春节包机回台湾。但老杨夫妇认为，实际上东莞台商现有的返乡方式跟坐包机时间差不多，所以他们也不会刻意去到广州乘包机回台湾。同时，跟众多台商的想法一样，老杨夫妇希望，不仅春节能包机，今后五一、中秋等节假日也能实现包机，那样就方便多了。

　　■手信清单

　　风油精

　　这是老杨给母亲捎带的礼物，相当轻巧，却也格外普通，小小的风油精和红花牌活络油装满了一大盒。老杨告诉记者，这是每次回台湾他必备的东西，因为自己的母亲90多岁了，身体不是很好，母亲喜欢抹这些药品舒筋活血，台湾却买不到，所以给她带这些保健的居家药品最贴心。

　　砂锅

　　由于过关时要经过严格的检疫检疫，杨太无法在返台时带上心仪的腊肠腊肉等东莞特产，便挑选了一些香菇、年糕等年货。除了这些东西，在杨太沉甸甸的行李中，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大部分重量都来自于她精心挑选的特殊礼物——砂锅，这种砂锅是用来专门煮堡仔饭的，分为小号和大号两种，单个端起来都觉得沉，可是杨太却准备要带近十个砂锅返回台湾，真是一项庞大的任务！

　　“上次带了两个砂锅回去做煲仔饭，亲戚们吃了这种砂锅闷出煲仔饭后，一致要求我一定多带几个回来。虽然一个才三块五毛钱，可在台湾买不到。礼轻情意重，想想这么重的东西我还要带着它们跨过海峡两岸呢。”杨太不好意思地告诉记者，她能够烹得一手美味的煲仔饭还要感谢这些砂锅，以前为了练厨艺还烧坏了好几个，虽然这东西不值钱，但家人却偏嘱咐要这个，也只好不辞辛苦一番了。

　　瑶柱

　　十几包，用来给父母煮汤喝。此外还有每次少不了的袋装普洱茶和香菇以及精心挑选的年糕。

　　■记者手记

　　“来大陆吃苦的原因就是照顾好丈夫”

　　同大多数台湾眷属一样，“来大陆的原因，就是照顾好丈夫。”抱着这个简单的目的，杨太来到东莞，可她目前的生活却并不开心。在外人的眼中，台商到大陆只懂得拼命赚钱，而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也正是在追求财富的过程中，大多数台商以牺牲家庭生活作为代价。“早上六七点钟起床，厂里面杂七杂八的事要处理一天，晚上再回到厂里面自己的家里，有心事也没有个知心的同伴倾诉。”杨太每天就重复着这样的生活，很多台商眷属同样吃住行也都在相对封闭厂区里，打开窗子就看到工人在工作，她们就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金丝雀”。

　　用杨太自己的话说，就算自己在东莞住上10年，也不可能把这里当做家，生活习惯、文化观念的差异不可能一时之间就改变。因为这种身处异地的生活，不但牺牲了生活品质，也失去了享受家庭之乐、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人活着就应该知足，大老远从台湾跑到这里来，过的是这种没家的生活，像候鸟一样逢年过节都要回台湾的家看看，就算在这里赚钱再多又怎么样呢？如果能后悔的话，我宁愿和老公在台湾过着一家团圆的生活。”

　　A34版—A35版

　　采写：本报记者李卫国李颖

　　摄影：本报记者刘在富

　　制图：吴山

　　图：

　　杨太太展示她精心挑选的礼物：做煲仔饭用的砂锅。

　　杨老板夫妇希望，今后不仅春节，五一、中秋等节日也能实现包机。

　　■回家地图

　　杨太要先从东莞虎门搭船到香港，然后从香港坐飞机到台北，行程为3个多小时。

　　相关专题：2006两岸春节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