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有神秘医生悄悄给患者家属打电话 医院不合理收你的钱 我可以帮你讨回来

　　医疗经纪人在长沙规模不大，目前不超过15人。他们的普遍做法是：凭借对医院医疗收费的了解，手执“尚方宝剑”（由各级卫生、物价部门颁布实行的各项法规制度），凭借自身所学，与患者签订协议，协助患者向医院追讨回不合法或不合理收费，然后按照协议在追讨回的费用中提成。追讨不成功，分文不收。据医疗经纪人说，哈尔滨天价医疗费事件后，使他们发掘出这背后其实还存在一个巨大的“市场”。

　　神秘医生来电：共有11项收费不合理

　　2005年12月21日，长沙市民周志文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

　　“电话那头操着很流利的长沙话，他说自己是长沙市某医院的医生，问能不能就我母亲在该院接受治疗期间的院方收费情况好好谈谈。”2006年1月6日，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让周志文惊讶的是：这名自称姓罗的“医生”对其母亲就医的情况非常了解，“他甚至能列出某月某日在哪个科室接受了何种治疗，用的是哪一种药，费用又是多少。”

　　当日稍晚，周志文在一咖啡馆见到了这位“神秘医生”，“一个四十出头举止正常的中年男人”。

　　周志文虽然一下子就将“神秘医生”的来意弄明白，但他还是有点惊讶。

　　“神秘医生”说，他在查看周母治疗费用清单时发现，有9种药物的使用不合理，一项没施行的手术也被收费，共有11项收费明显高出省物价局的相关规定。

　　“如果我能和他签订个协议，则可以帮助我追回不应该缴纳的6000多元费用，他只提三成，若无法追回他将分文不收。”1月6日，周志文向记者转述“神秘医生”的来意。

　　拿到有力证据患者讨回医药费6400余元

　　协议签订后的第二天，即2005年12月22日，“神秘医生”给了周志文一张清单，上面列举了9种使用不合理药物的名称、未施行手术的X光片（可以显示该手术并未施行），还有11项高出标准的收费与省物价局的相关红头文件。

　　拿着这些“有力证据”，周志文开始尝试在“神秘医生”的指引下与医院方进行“沟通”。

　　“沟通”顺利得出乎周志文的意料，4天之后，院方向周退还了6432.5元的费用。

　　按照协议，“神秘医生”拿到近2000元提成。

　　2006年1月13日上午，记者就周志文所讲述的情况向该医院求证，该院办公室一位姓王的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绝无此事”，并称医院从未接收过一名为曾老莲（周志文之母）的患者。

　　然而在此之前，记者以患者亲属身份询问了曾当时所在住院部的护士长，她在查看住院记录后告诉记者：“病人一个星期前就已出院了”。

　　医疗经纪人现形：我们大多是医生出身

　　2006年1月8日，记者见到了一名自称李建的医疗经纪人，2005年7月之前，他是长沙市某医院办公室一名普通工作人员。

　　1月9日晚，东塘工人文化宫旁的一咖啡厅。在保证个人身份不会被泄密的前提下，李建和记者有了下面一次谈话。

　　记者（以下简称“记”）：长沙市现在像你一样从事这一职业的有多少人？

　　李建（以下简称“李”）：具体数目不知道，大家大都是独自行动，但据我了解不会超过15人。

　　记：都是在职医生或有过医院工作经历的人吗？

　　李：绝大部分是，如果不是，就无法了解内情，也无从知道哪项费用上出了问题，真正要做这一行，在医院治疗程序和收费环节上绝对要是个专家。

　　记：你们怎么知道哪一块收费出了问题？

　　李：（笑）应该说大都知道患者治疗过程，且能拿到每日的医疗费用明细清单吧。

　　记：怎么拿到的？

　　李：（大笑）你说呢？

　　记：是你们主动联系患者还是患者来找你们？

　　李：一般是我们联系患者，这样身份很难被暴露。

　　记：费用清单上都是按照物价部门明文规定的标准收费的，你们又怎么知道里面出了问题？

　　李：清单只是个参照，真正的问题在治疗过程中，要是连清单也出了问题，那证明医院问题也出得太大了。

　　记：你们所在单位知道情况么？

　　李：你说能让他们知道么？

　　据李建透露，患者在接受医院治疗的过程中，“如果医生或院方想做手脚是比较容易的”。

　　干上这一行是受天价医药费的启发

　　“哈尔滨天价医药费事件”之后，关于医疗收费的信息足已触动整个社会敏感的神经。

　　据李建了解，他和部分“志同道合者”萌生此念头是在2005年10月份，而那恰恰是“哈尔滨天价医药费事件”被大范围曝光之时。

　　“哈尔滨天价医药费事件中的患者一天的医疗清单上有十万毫升的葡萄糖费用，这绝对不可能，患者死去三天之后医院还在收取化验报告的费用，这显然是院方在谋求非法经济利益。”李说，“但反过来，如果在治疗过程中，有懂行的人协助患者家属监督医院方面的治疗和收费，哈尔滨天价医药费事件则不可能发生。”

　　李认为，这才是他们这一职业存在的意义所在。

　　当问及从事这一职业的目的时，李坦言，尽管这种方式有着积极和乐观的一面，但“可以毫不隐讳地说，我们也是奔着经济利益而去”。

　　2006年1月11日，在长沙市某医院担任办公室主任多年的王某在接受采访时坦承，其所在医院就曾遭遇被“行内人士找茬”。

　　“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王笑言，这一比喻尽管并不合理，但“够贴切”，“之所以会出现此一现象，医院本身收费肯定存在或大或小的问题”。

　　■核心调查

　　清单清单为啥弄不灵清

　　无论是哈尔滨的550万元天价医药费，还是深圳的120万元医药费，这些都是在病人去世后，家属在账单中发现种种离奇事的。

　　其实早在2004年5月1日，卫生部就已要求执行患者住院“一日一清单制”，那到底有多少病人会主动每日索要清单呢？为此，记者专门走访了长沙的一些大医院，对医疗账单展开调查。

　　记者在湖南省人民医院、湖南中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长沙市中心医院随机询问了20位病人，这些病人每日都能收到院方提供的明细清单，其中有15人表示，他们不会主动向医院索要收费清单。

　　至于不索要清单的原因，这15位病人中有4人表示“不敢问”，怕医院不高兴，影响对病人的治疗；有3人表示“不知道有没有用”，有6位病人觉得没有必要，2位病人表示怕麻烦。

　　还有部分患者接受调查时表示，即使每天能收到清单，也不会一一去找医生核实，因为除了觉得没法核实之外，还是怕医生不高兴，影响到对家人的治疗。“比如每天的治疗，大到各种器材、药品，小到棉签纱布，家属不可能时刻监督、清点，所以发下收费清单来，我只是大致看看，有疑问也不会去问。”一位患者说。

　　■各方说法

　　律师：法律并未有限制

　　这种“奔经济利益而去”的行为是否存在违法或违规行为？律师刘期认为，现行的法律并没有对这一“新兴职业”有限制性的规定，而按照国家工商总局、卫生部于2005年10月颁发的相关打击“医托、号贩子”、“干扰医疗市场正常秩序的行为”的相关规定，这一“职业”也不在其打击之列。

　　社会学专家：折射收费不规范

　　在湖南省社科院社会学所所长方向新看来，“李建们”的出现都有必然的理由，这一群体的“浮出水面”多少能“折射出医疗市场收费中某些不完善或不规范的角落”。

　　“这是一个目前人数极少的群体，但能反映出一个巨大的社会问题，那就是医疗收费市场的不规范性和不透明度。如果这一市场是合理、有序的，那么这一人群则无其生存的空间，更不可能出现。”方向新表示。

　　物价部门：查处收费难度较大

　　长沙市物价局价格服务处邱处长也认为，物价部门查处医疗收费问题时存在“较大难度”，在一些涉及医疗技术性收费时也很难分清是否存在违规收费。因此这一“行内人士的出现也有其必然的理由”。

　　经济学教授：信息不对称的产物

　　中南大学商学院经济学教授彭正明认为，从经济学的角度而言，这是一个“有因有果”的经济现象。

　　“就如同股市不规范和信息不对称时衍生出来的职业操盘手一样，医疗收费市场的不规范和信息不对称衍生出所谓的医疗收费民间监督者。”彭正明坦承，“这也对我们医疗市场本身的监督机构敲了记警钟。”

　　■媒体评论

　　医疗服务也要有个公平秤

　　患者被多收冤枉钱却仍被蒙在鼓里，这在一定程度上，是由医患双方的专业知识及信息不对称所致。

　　老百姓平常买菜时，还能通过市场上的“公平秤”检验一下是否缺斤少两。目前医疗服务市场还缺乏“公平秤”，让患者简捷方便地检验收费是否合理公正，以致催生出“神秘医生”这样的特殊职业。

　　如果有关部门认为这种追讨手段不太合乎常规，就应当积极承担起监管审查责任，并为百姓创造和提供更为合理、有效的替代方式。比如，派出一些医疗费用稽查员，随时对医院收费进行检查，并可直接接受患者的询问和求助，以便切实发挥行政部门的监管效能，维护广大医疗消费者的合法权益。（据中国青年报）

　　让神秘医生走到台前来

　　中医有云：以毒攻毒。现实中，要“挤出”医药费里的水分，就要从医疗卫生界内部寻找资源；要与作为有组织的医院乱收费行为作斗争，就必须比其更专业，比其更有组织性。从这一点上讲，“医疗收费民间监督者”的出现是个值得鼓励的现象，因为它是庶民对专业垄断体的自发反击行为。

　　但仅仅为此种反击行为叫好，仅仅停留在几个悄悄的隐形监督者状态是远远不够的。应该鼓励这种来自民间的自发监督形式向专业化的“地上”合法组织形态发展；还可以考虑将法律人士积极吸纳到这种专业性监督组织中来，综合发挥监督者们的医疗专业优势与律师的法律优势。（据中国经营报）(都市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