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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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2月06日16:39 南方周末 | |||||||||
电影院的常客 本报记者 李宏宇 2005年,国内某院线上映了117部影片,杨雷到电影院里去看了其中7部,另外还有约十七八部,他是通过DVD或网络下载解决的。
杨雷看电影花钱最多的情况,是《金刚》初上映,票价80元,两张票加上来回搭乘出租车,随便吃点饭,总共200多元。杨雷算了算,发现自己在2005年花在购买电影院门票上的花费不超过600元,对于他8000元左右的月收入而言并不算多。 大多数情况,杨雷和女友会选择半价场,两张票也就60元。北京的周二影院半价日已经大受欢迎,有时候门票甚至会卖空。杨雷通常在周二午饭时间步行5分钟,到公司旁边的东环影城,买好晚场的票。 对杨雷来说,去电影院的原因无非两个:“需要看效果的片子,或者某个片子特别想看,调节一下生活气氛。”不过他觉得电影院里总是以几部“大片”做主打的状况有些单调,“一些好电影排不上档期,或者排上了也很短,否则我不可能不知道。”他说的“好电影”包括《向日葵》和《独自等待》,看过6块钱买的影碟,他觉得很多人应该会觉得不错,“完全没有印象它们公映过,否则会去影院看的。” 杨雷的旧同事常晟现在在一家网络公司任部门总监,收入要比杨雷更高一大截。2005年,常晟在电影院看的电影超过10部,其中两三次是公司发的福利票。他购买了中影电影院的观影卡,价值100元的卡上可以打10个孔,一场国产片打2个,进口片3个。这一年他和夫人用掉3张卡。中影电影院在北京城北,他的家在东南郊的亦庄,晚上看完电影回家已经不堵车了,但他开车也需近1小时,“看电影不怕远!”常晟很决然。 北京东北部的汽车电影院也是常晟觉得有意思的去处。一辆车两个人,门票100元,4部电影联映。“挺便宜的,只要你精神够好。我一般只看两部。”汽车影院的效果虽不比城里的多厅影院,但是自在,可以抽烟喝酒,夏天还有卖羊肉串的;或者还可以“观察周围有多少汽车在摇晃”。 什么条件能让你更经常去电影院? 常晟的回答既简单又复杂:“有好看的电影。” 去年看的10多部电影有几部算好看?“得想想,还真想不起来几部……” 一本50年的电影账 □本报记者 甄晓菲 老甄今年虚岁55,“影龄”大约50。 老甄在号称“关外第一站”的锦州当了一辈子铁路工人,最近刚刚办了内部退休手续。退休之后,老甄和已经退休一年的老伴,从东北的锦州来到广州,和在这边工作的女儿一起过春节。 女儿想带老甄两口子去看《金刚》,一听说每张电影票要80元,老甄头摇得像拨郎鼓:在锦州,这80元抵得上半个星期的菜钱,究竟啥样的电影能值这么多的钱?女儿告诉他,《无极》在北京的首映票价为1880元,他皱起眉头问:这是啥片啊,咋这么值钱哪?都啥人去看了? 8分钱——没完成的探险 6岁那年,六叔带上老甄去看电影,那是老甄看的第一部电影,在当时最大的电影院——文化电影院。过了快50年,他还记得片名——《十字街头》。 6岁的老甄弄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坐下来之后,周围就变得一片漆黑,面前的白布上老有人在晃来晃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在那个白幕后面又哭又笑。趁六叔不注意,他从座位上溜下来,深一脚浅一脚挤到过道,往白幕那边跑,想去摸摸上面的人儿。还没等摸到,他就被舞台挡住,左转右转找不到路,只好转身想找到原来的座位。 但是漆黑一片的电影院里,根本看不到六叔在哪儿,老甄一路顺着光,跑出了放映厅。电影院离家也不远,老甄还能记得回家的路,就一路溜达着回到了家。 第一次看电影的体会,就是一张8分钱的票,买了个没完成的探险。 1角钱——放牛班的春天 老甄上小学的时候,学校每个月都会组织看几次电影。 家里生活困难,所以每个月老甄只能去看两次电影。超过两次,爹娘是不会给钱买票的。于是有很多次,老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其他的小朋友去看电影。如果不去看电影,老师还不让他回家,必须留在学校写作业。不过全班52个同学,还有10个左右比老甄更惨,他们连第二场电影的票钱都付不起。 老甄从那时起爱上了看电影,啥影院放啥电影,他只要闻着味了,一定会溜过去看。上小学三年级时,还是那个文化电影院,有一场苏联电影,叫《勇敢的人》。当时的彩色片并不多,老甄却被爹娘告知,这个月的两场定额用完了,不许再去。老甄抓心挠肝,溜到文化电影院没有人看守的东门。东门是个破木门,下面的空隙刚好能容得下一个小孩钻进去。虽然空隙被铁丝网封住,四五个小男孩还是硬生生扒开铁丝网,一个接一个爬过去,钻进放映厅,美美地看了一场最时髦的彩色电影。 那是在1963年,离“文革”还有3年,当时的票价是1角。 老甄上了中学。没读上几天书,“文革”爆发,所有故事片都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新闻简报”。老甄印象最深刻的片子有毛主席8次检阅红卫兵,还有西哈努克亲王视察中国各地的系列片。这个时候的电影票还是1角一张,但家里给钱也慷慨了一些。原因很简单,对青春期的小男孩,如果不想让他去外面乱跑学坏,不去参加枪林弹雨的武斗,最好的办法就是尊重他的个人兴趣爱好,想看电影就看电影,想读小说就去读小说。反正新闻剪报里面既没有暴力更没有色情。 2角钱——阳光灿烂的日子 老甄在1970年参加工作,当时他刚满18岁。电影票慢悠悠地从一角涨到一角五,再涨到两角。但这对老甄来说不是问题,他每月有33元工资,当时既不用养家,也不想攒钱。 老甄每逢不上班的时候,就骑着自行车在锦州市的大街小巷转悠,看到哪个电影院有没看过的电影,立刻买票进去看。 从这个时候开始,老甄陆陆续续地看了很多来自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和朝鲜的电影。到现在老甄还能清楚地说出那些片名,像阿尔巴尼亚的《第八个是铜像》、《广阔的地平线》、《山鹰之歌》,罗马尼亚的《多瑙河之波》、《勇敢的米哈依》。 那段时间,朝鲜电影很赚人眼泪,确实是“朝鲜电影哭哭笑笑”。老甄记得清楚的有《卖花姑娘》、《摘苹果的时候》、《金姬和银姬的命运》。 除了从这些伙伴国家输入的电影之外,老甄看得最多的就是8个样板戏。老甄说这8个样板戏,平均每个都看过5遍以上,“没有别的,你不看咋整?”据老甄回忆,在8个样板戏中,现代京剧《杜鹃山》在锦州放映的时间比较早,据说是因为片中的布景塑料花全部都是由锦州市塑料花厂提供的。 5角钱——两个人的电影 1978年,老甄参加工作到了第八个年头。一个人看了这么多年的电影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陪自己看电影的人。这一年夏天,他认识了一位姓王的姑娘。 他记得相亲的日子是1978年的7月9日。两个月后,伴着一场不小的秋雨,两个人一起去看了第一场电影——越剧《红楼梦》,票价2角,不久以后就涨到了3角,然后就是5角。 王姑娘不在本市上班,在离锦州一个小时火车车程的北票,每周才能回来一次。于是老甄每周都往她的单位打电话,问好她哪天回来、车几点进站,然后买好电影票,到车站接来王姑娘,一起去看电影。 他们俩是看电影的好搭档,老甄不抽烟,王姑娘不爱吃零食,买了票就专心致志地看电影。那时,电影院里总会有人磕瓜子和抽烟,执勤人员会时不时拿手电筒在电影院里巡逻,看见抽烟的,会压低声音喝斥:“赶紧把烟给我掐了,赶紧掐了!” 结婚后,两人继续一块看电影。在老两口印象中最深刻的是1983年的春节,俩人去看通宵电影,一连5个片子,从初二晚上9点一直放到初三早上六七点。 “全是好片啊!”老甄说,那5部电影按顺序是《三十九级台阶》、《海狼》、《阳光下的罪恶》、《神秘的黄玫瑰》(罗马尼亚)。最后一个是国产片,老两口对片名的回忆产生了分歧,老甄记得是《满意不满意》,老伴记得是《甜蜜的事业》。 5元钱——布面沙发也不错 锦州市原来有10多家电影院,还有很多工厂的俱乐部礼堂,都卖电影票,放的是正宗的胶片电影,而不是后来的投影录像。 从1980年代中后期开始,这些地方一点一点地销声匿迹。老甄还是喜欢骑着自行车在大街小巷转啊转找电影看,原来自行车后面还坐着老王,现在老王忙着作家务带小孩,老王只能又开始一个人看电影了。 有着木头楼梯的群艺电影院,原来是戏院,老一点的锦州人还是管这个地方叫“南戏园子”。当时这个地方是评剧角儿们的天下,花淑兰、韩少云和筱俊亭都在这里唱过戏,而现在,戏院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同样遭遇的还有一个叫“烧锅大坑”的地方,这原来是个酒厂,曾经挖出过道光二十五年的木头大酒缸——“酒海”,里面还有4吨多当年的原酒。这附近有锦州市京剧院的排练场,老甄曾在这里就着浓浓的酒糟香味晃过了一场又一场电影。 这些地方一片一片消失了。 老甄记不得最近一次买票看电影的准确时间了,反正每年春节,单位都会发福利电影票。 1997年,上高中的女儿打电话到电台参加热线答题,拿到6张电影票的奖品,一家人就去了当时锦州市最大的电影院——文化影都,看了大片《恐怖地带》,这也是当年老甄第一次看电影的地方,只是那时候的二层楼改成了三层,放映厅也增加到了4个,除了最大的放胶片电影的叫“牡丹厅”,还有其他放投影录像的,叫“白玫瑰厅”、“黄玫瑰厅”。 老甄后来还在家里看VCD和DVD,他越来越觉得女儿借来和买来的碟看不太懂了。看原声电影的时候,他更是手忙脚乱,看了字幕顾不上情节,光看情节又听不懂主人公们在说什么。央视电影频道还会有一些老电影,老甄一开始津津有味地看,后来对每隔一会就打断节奏的广告实在忍无可忍,就中止了在电影频道看电影的习惯。 老甄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看什么电影,或者能够看什么电影。他最郁闷的是2003年春节,一家三口在家看《无间道》,老甄和老伴从头到尾,都是靠着女儿的解说,才勉强弄明白了剧情。 来广州前,老甄在家乡看了最后一场电影《张思德》,单位发的票。这之前,很久没有进电影院了,座椅好像舒服了很多,原来不是木头椅子就是破旧的皮革沙发,这次软软的布面沙发也还不错。 老甄终于默许了女儿的要求,决定在春节期间一家三口去广州的华纳影城,看一场60元票价的《战鸽总动员》。女儿告诉他,这是一部讲二战的片子,主角是一群鸽子,情节又像《虎口脱险》,又像《兵临城下》。女儿没有告诉他,其实这是一部动画片。因为在我父亲老甄的眼里,动画片可不像有大场面的片子,更不值得花60元钱去看。 在工地看电影 □本报记者 石 岩 1. 一块皱巴巴的电影幕布被抓起四个角,挂在五六米高的脚手架上。机器轰鸣的工地上, 2米×3米大小的幕布挡不住周围高大玻璃塔楼投射出来的灯光。气温零下4度。吃过晚饭的农民工三三两两聚集在幕布下面。 腊月十六晚上,在干了 12小时体力活的工地上,农民工们老乡挨着老乡,等着“民工影院”电影的开场。 这是北京朝阳区文化馆“民工影院”的第255次放映,放的是2004年出品的国产片《冲出亚马逊》。 河南籍的农民工小申说,去年“五一”在“鸟巢”(2008奥运主体育场)干活的时候,在工地上看过这片子。但这并不妨碍小申这回观片的兴致。回答记者问题的时候,他的目光舍不得从银幕上挪开。 没电影看的晚上,小申们的娱乐不外乎打牌、看报、在街上游荡。与工地相隔一站地的地方就有电影院,小申和他的工友没有谁肯花钱买票看电影。 “一张票好几十元,比我们一天的工钱都多。我们一天的工钱才30块钱。”山东籍的刘师傅伸着三只皲裂的手指在记者眼前比划,论证要他花钱去电影院看电影的不可能。 2. 北京市第二房屋修建公司的宿舍是一间废弃的大礼堂。水泥舞台和顶棚上的装饰花纹以及射灯还依稀可见。现在,礼堂里横竖摆满了150张上下铺的架子床。偌大的房间有两样电器:电暖气、每隔几张床亮着的一盏15瓦的节能灯泡。2005年12月中旬,来自河北邯郸的20 岁的农民工小陆在这间宿舍里看了“民工影院”的第254场电影。 当天,因为有电视台的记者来录像,公司管理民工宿舍的徐师傅一再警告农民工们“抽烟到外头抽”。 小陆和工友们坐在架子床上,靠着被垛,很规矩地把电影看完了。电影开场之前,小陆还应邀跳上水泥舞台,跟多才多艺的放映员合作表演魔术。 小陆对那晚电影的记忆相当模糊,一会儿说看的是《暖情》,一会儿说是“李连杰在里头呆着”的片子,一会儿说是故事片,一会儿说是科教片。 20岁的小陆从来没去过电影院。他上一次看电影是在三四年前,村里有人家娶儿嫁女就会在村口放一场电影,“大概要花上千把来块钱”。 他的工友们也极少有人拥有过去电影院的经历,只有两个人是例外。 一个20岁出头的河南小伙子说,他上小学时,学校组织到电影院看过“打仗片”。另一位来自邯郸的30岁出头的师傅说,他10年前花 3元进过县城的电影院。 听到记者一再问一群跟电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关于看电影的问题,站在一边的宿舍管理员徐师傅插进来问:“能透露一下,现在一张电影票多少钱吗?”听说大电影院一张电影票得花50元左右,徐师傅“噗嗤”乐了,“那他们不可能去!您别说他们,我都多少年不进电影院了。” 3. 你最近去过电影院吗? 1月12日 ,记者问了1个北京人、7个河南人,5男3女,从 18岁到43 岁,其中北京人是出租车司机,7个河南人是小区的保安、保洁员和管子工。 43岁的“的哥”张师傅与小舅子合开一辆车,早6 点到晚6点,1天的时间被劈为两半,一人开一半。张师傅的声音很疲惫,但他强调,他心里很幸福。他的幸福指标里压根就没有“电影”这项:他有一个当小学老师的妻子,一个上小学的儿子,一套需要还月供的房子,打开电视,有节目看就是幸福。 让张师傅想一部能叫上名字来的国产电影,他脱口而出的是《鸡毛信》和《朝阳沟》。 管子工安师傅和张师傅从河南来北京已经十几年了,他们最近一次看电影是10年前在北京月坛大厦看的《泰坦尼克号》。当时,他们俩在大厦干活,《泰坦尼克号》是大厦放给大厦职工看的福利电影,他俩属于蹭看。 对电影票价,安师傅能承受的是“别超过两三块钱”,他随即补充,“天天两三块钱,也受不了。”记者说:“不天天的,一个月看一回,最高多少钱能接受?”安师傅说:“别超过5块钱吧。”——安师傅每月收入约1000出头。 18岁的河南姑娘小马是小区的保洁员。记者去她位于一幢居民楼地下二楼的宿舍找她的时候,她正在看电视,不知道是信号的问题还是电视机的毛病,屏幕上一片雪花。 小马2005年7月份来北京。到目前为止,除了小区所在的望京,她到过的另外一个“北京的地方”是回龙观。小马也许是个特例,她晕车。与小马同宿舍的、不晕车的两个女孩子,最远的足迹到了距离小区4站地的小营。 电影,在这些十八九岁的、处于电影业者们划定的“主流观众年龄段”的姑娘的生活里,根本没有位置。 小马每个月有500元收入,攒3个月可以攒起1000 块钱,每攒够1000元,就寄给家里。 4. 如果没有“民工影院”,很多以“农民工”的身份在这个城市讨生活的人将跟电影无缘。 “民工影院”归属于北京市朝阳区文化馆下辖的朝阳电影发行公司。2004年 11月成立到现在,“民工影院”累计放片255场,观众逾10万。 “一般来讲,农民工们还是愿意在工地上看到电影的。即便有些片子电影频道放过,或者他们已经看过盗版碟了,他们还是愿意跟同事们坐在一起,一边看,一边讨论,那是一种社交活动。那种气氛是在家看碟、看电视的时候没有的。”冯启安说。 2005年,“民工影院”得到北京市政府40万元补贴,文化馆用其中20万元购置了10套放映设备,还购进新片20余套。这20套新片加上发行公司库房里原有的千余只拷贝就是“民工影院”的片源。这些“片源”中既有《刘胡兰》、《报童》、《大决战》、《焦裕禄》这样的老片,也有《功夫》、《手机》、《孔雀》、《太行山上》等“新片”。 让冯启安颇感自豪的是,“民工影院”很多“新片”的放映时间跟主流院线的放映时间只相差一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