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做“倔老头”

　　再也不做“倔老头”

　　讲述人：江苏省东台市三仓镇新五村农民 覃敬明

　　我叫覃敬明，老家在云阳县水磨乡水南村，是三峡库区第一次大规模外迁的移民。1999年6月，面对中央电视台《实话实说》栏目的电视镜头，我实话实说——“要我搬离张飞

庙，坚决不干!”一时间，我“臭名”远扬，上至国务院三建委，下至社员群众邻里乡亲都知道“云阳有个覃敬明，死活不愿迁出门”，移民干部视我为“钉子户”，大伙暗地里叫我“倔老头”。

　　人都大半辈子了，还要离乡背井，我思想上怎么也想不通。再说还担心，一是不想失去现有比较好的生活。我老家就在著名的张飞庙旁边，早上出门子，中午坐馆子，晚上数票子，靠山吃山做小生意，收入旱涝保收，在当地算是富裕户了。二是怕在他乡受人欺负。三是担心儿子找不到媳妇。听说沿海地区经济发达，聘礼要得高。

　　我当时的“倔”可不是只“倔”在嘴上哟。乡里、村里的干部来动员外迁，我连家门都不让他们进。后来是刘乡长亲自出马来拔我这颗“钉子”。能说会道的刘乡长不知道话说了几萝筐，门槛踏破了几层，有时晚上住在我家里和我促膝谈心，可我就是两个字“不动！”后来他使上了“亲情战略”，把我早年居住在南京的80多岁的幺叔都请出来，向我介绍江苏的优越条件，苦口婆心鼓动我外迁。2001年初，我到江苏省东台市参与对接，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水清叶绿的田园风光，和善友好的乡里乡亲，让我动心了。渐渐地，我的铁石心肠软了，反对外迁的“堡垒”在移民干部们耐心、亲切的劝说下被攻破了。

　　2001年6月，我全家3口，离开了养育我整整50年的三峡老家，从云阳出发到江苏东台。迁出地、安置地的移民干部和江苏新家的左邻右舍视移民为亲人，发生在我身边的一件件事让我的思想在不知不觉中转过弯来。

　　在护送我们外迁的航途中，云阳县副县长刘海清带头把好的仓室让给我们，自己却坐到条件最差的底仓去了。刚刚踏上江苏东台三仓镇的土地，就看到当地干部和群众已经给我们备好吃的、住的、用的，每家每户移民安排了生活向导、生产帮扶人。端午节时，左邻右舍给我们送来粽子和新鲜蔬菜，80多岁的邻居常得齐老人给我捉来了一只大公鸡。为了赶在春节前让我们看到老家的电视节目，政府部门还专门从广州空运设备开通了重庆卫视。移民魏太仁遭遇车祸，是东台市委书记储金泉、副书记顾鹏飞、副市长陈平亲自连夜打电话到医院安排抢救。东台与上海警方相助，为移民杨世成寻找回失散10多年的亲生女儿……最让我高兴的是，我的独生子覃利恋爱了，他的对象是本地美丽善良、贤惠朴实的大学生施春燕姑娘，她还是教电脑的老师呢！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2002年9月30日中午时分，一场可怕的车祸降临我儿子覃利身上。我看到现场躺在公路上不省人事的独生儿子，揪心的悲痛让我不知所措。幸好三仓镇移民办的领导迅速赶来了，立即组织送往三仓医院抢救，接着又抽调专人派出专车转送东台市人民医院。车还在途中，东台市移民办领导已经联系好专家等候着会诊。从出事到儿子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一直有当地移民干部陪在我和儿子身边。他们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一直饿到晚上。

　　儿子是救回来了，但伤情很重，光是面部就缝合160多针，肿得有面盆大，在医院连续昏迷了四天。接下来的大笔治疗费又急得我连续7天没心情吃一顿饱饭。干部们用自己的钱为我垫交了医药费，镇领导为我担保贷款，市、镇移民办多方设法为我筹措了4500元。一个多月后，经东台、南京等医院的治疗，儿子终于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但前后也花去50000多元，家里一时竟没钱买米、买饲料，生活、生产成了问题。当地邻居们又主动送给我粮食、饲料。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党和政府的温暖、是邻里乡亲的关怀，帮我渡过了难关。儿子平安出院了，我和他一起来到三仓镇政府，在办公室里，面对眼前的亲人，好多感激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我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他们连磕了三个响头，他们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啊！

　　儿子出事后，有一件心事压在我心里。儿子跟施春燕的婚事怕是要吹了。没想到，在他受伤住院的日子里，小施日夜守护在身旁，精心的照料着覃利，她的家人还时常上门来看望关心，在生产生活上帮助我们。2004年元旦，是一个我睡着了都要笑醒的日子，是一个可以向云阳的父老乡亲说句放心话的日子——儿子和小施的爱情瓜熟蒂落了！这是三峡移民与东台市当地姑娘缔结的第一对美好姻缘，前来祝贺的客人好多啊。东台市移民办的领导来了，三仓镇政府的干部和群众来了，周围的移民朋友和村里的乡亲们也来了，报社、电视台的记者也前来祝贺和采访这件新鲜事美好事，我们一家人沉浸在无比的快乐和幸福中。

　　成婚当天，我把甜蜜中的小两口叫到家门前的水井旁，告诉他们一个秘密：当初我们一家人过来的时候，我带来一捧故乡的土，悄悄撒在这口井里，这意味着我们一家人吃的是故乡的土，喝的是江苏的水。我告诫儿子儿媳，吃水不忘挖井人，三峡与江苏情意深。我还写了一幅对联贴在大门上，上联是：三峡江苏结秦晋；下联是：新地新婚迎新亲；横批：喜结良缘。

　　回想几年前自己对移民工作“唱反调”而成为出名的“倔老头”，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后来，一件件发生在我身上、身边的事，让我有了180度的大转弯。我不能再做“老倔头”，我要做移民致富的带头人。

　　为了带动移民们早致富，我决定自己摸索勤劳致富之路。我新建猪舍，每年养猪四五百头，还种上大棚青椒，儿子办起了家庭卫生诊所。现在，我家年收入不下10万元。我富起来了，还尽力帮助移民们一道致富。三仓镇移民向志于、唐友碧想养猪，我既借资金又教方法。刚过来时，当地的乡亲帮了我不少忙，现在，他们有困难找到我的时候，我也尽力相助。我先后帮带移民和当地乡亲致富10多家。我们在外地的三峡移民已经没有了异乡的感觉，我学会了说江苏话，吃惯了江苏菜，熟悉了东台的路，闻惯了带着咸味的风。我们真正融入了新生活！

　　（本文系讲述人在重庆市三峡移民精神报告会上的报告文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