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真的不多

　　小钱，一个在儿童福利院住了25年的孤儿。

　　这几天，所有跟小钱一样的大龄孤儿，都在为这样一个消息发愁，他们即将被送出福利院，暂住到收容所等机构去。“我其实并不留恋这里。”在小钱的心里，一直有个“伟大的梦想”：长大后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梦中从不会有爸爸妈妈

　　弱视，被父母抛弃，从婴儿时期就住在福利院，虽然吃得饱，穿得暖，有叔叔、阿姨和很多好心人关心，也有很多伙伴一起玩，但是，没有爸爸妈妈和家庭，这就是小钱25年来的生活。

　　1981年1月17日，这是小钱身份证上注明的出生日期。每年的1月17日，他也从来不放在心上，也没有人放在心上。

　　从一本孤儿信息登记本上，小钱得知是被白鹭洲派出所的民警送来的，这就是关于小钱身世的所有信息。

　　“我从没想过去找他们。即使现在他们来认我，我也不会认他们的。”小钱的语气决绝。小钱的梦中从不会有爸爸妈妈出现。

　　每每看见同龄的孩子在父母面前撒娇，小钱总是羡慕得有些出离愤怒了。

　　这里不可能是我们永远的家

　　“长大了，我们都想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这里的孩子都这么想。”小钱说，虽然福利院里条件很好，但其实大家都很想早点离开这里，“怎么说呢？我们都知道这里不可能是我们永远的家，总有一天，我们要离开这里。”

　　离开福利院，就意味着要自立了。自己租房子甚至买房子，还是去收容所暂住？不去收容所。小钱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因为住进收容所，以后就没办法成家了，而“成家”是小钱自懂事后就树立的一个“伟大的理想”。自己租房子吗？没有钱啊。

　　小钱连初中也没念毕业，“原因各种各样吧”。跟他对话，像是在挤一支快用完的牙膏。

　　1999年，18岁的小钱开始满世界地找工作。在饭店里做了一段时期服务员之后，小钱用微薄的积蓄交了学费，学按摩。这之后小钱就在一些足疗店打工，当然他打工的地方都是些不出名的小店。“大店不会请我们的。”小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孟大哥一语击中小钱的要害

　　说到房子，小钱的心揪了起来，他想到了如烟（化名），那个有着三月烟花一般灿烂笑容的女子。

　　在我们的谈话中，小钱一直没有提到如烟，直到一位自称小钱老

　　大哥的孟大哥加入我们的谈话行列。

　　孟大哥双腿残疾，一直住在福利院，因为长小钱5岁，小钱有什么事都会请教这位老大哥，所以他对小钱的事也知道很多。“小钱以前有个很好的女朋友，就是因为没有房子，就跟他分手了。”孟大哥一语击中小钱的要害，只见他的眼神立刻恍惚了起来，想制止孟大哥，已是来不及。

　　孟大哥比小钱要开朗很多。而小钱坐在旁边，静静听着别人讲自己的爱情，仿佛置身事外……

　　如烟选择做一个听话的女儿

　　小钱跟如烟是在2004年春天认识的。

　　如烟常常去福利院看小钱，给他做最拿手的皮蛋瘦肉粥，孟大哥和其他伙伴闻见粥香过来，但是如烟总是很抱歉地对大家笑笑：“这是煮给小钱吃的。”

　　孟大哥还透露一个“秘密”：小钱唱歌很好。跟如烟谈恋爱期间，孟大哥听见小钱总是在宿舍里唱伍佰的《爱你一万年》，“我决定爱你一万年……”小钱一唱起来就旁若无人，幸福得连凋谢的花都想再为他开放一次。

　　纵使似这般幸福，也不能阻止如烟最终离开他，原因只有一个：如烟的父母坚决不同意让女儿嫁给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人，任他们再相爱。

　　去年夏天，如烟在哭了多次也没能打动父母后，选择了做一个听话的女儿。如今，小钱从别人那里听说，如烟就要嫁作他人妇了。

　　如烟离开小钱的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哭了一夜，唱了一夜，自此以后，他再也不唱《爱你一万年》。

　　“我恨自己没有能力”

　　“怎样才算爱一个人？”小钱曾问孟大哥。孟大哥回答：“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这个答案让小钱更伤心：“我可以爱如烟的全部，她为什么不能爱我的全部？”“世上有很多事是无可奈何的……”孟大哥叹道。

　　“你恨如烟的父母吗？”孟大哥问。

　　“我恨自己没有能力，不能改变现状，不能兑现‘爱你一万年’的诺言。”小钱低头，不看任何人。

　　“我要的不多……我要的真的不多……”小钱依旧爱唱，只是现在他唱《我要的不多》。小钱说，其实自己要的真的不多，无非就是一个家，而家是什么？是一个有自己爱的人、也有爱自己的人的地方，可是有个家真的那么难吗？真的只是一个伟大得无法实现的理想吗？见习记者陈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