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超专访：医患关系紧张不能全怪医生

　　本报讯 (记者 廖怀凌 通讯员 徐平鸽) 羊城肝移植论坛”上，刚刚获得2005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吴孟超院士接受了本报独家专访，对医患信任危机、看病难看病贵问题、院士增选中出现的腐败现象等热点问题进行了尖锐的剖析。

　　人物小档案——【吴孟超】

　　吴孟超，84岁，肝胆外科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现任第二军医大学东方肝胆外科医院院长、中华医学会副会长、中国人民解放军医学科学技术委员会副主任、总后勤部专家副组长。

　　作为我国肝胆外科的开拓者和主要创始人之一，吴孟超40年来共施行肝癌手术8000余例。1996年被中央军委授予“模范医学专家”荣誉称号。

　　2006年1月9日召开的全国科学技术大会上，吴孟超与中科院院士叶笃正同时获得2005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胡锦涛总书记向他们颁发了奖励证书，两人分别获得500万元奖金。

　　中国肝移植水平已经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器官移植有的小

　　记者：首先请吴老介绍一些与这次论坛有关的知识。

　　吴孟超：中国的肝癌患者占了全球的40%-50%，除了中国人口多以外，肝癌的高发还与环境污染特别是水污染对肝脏的损害，以及肝炎的高感染率有关。在肝癌的患者中，90%以上同时合并了肝炎，肝炎患者容易发生肝硬化、肝癌。肝癌的治愈率现在正在逐步提高，但发病率和自然死亡率都没有下降，主要原因是早期肝癌的诊断仍然困难。

　　记者：您怎样评价中国的肝移植水平？

　　吴孟超：中国1977年开展首例肝移植，至今已经完成8000多例，病人生存时间最长的超过10年。肝移植近年来在大城市发展很快，上海、天津的肝移植中心、广州的中山三院广东省器官移植中心等的移植病人一年、三年、五年生存率等指标均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现在很多老外都跑到中国换肝。

　　记者：脑死亡立法工作一直没有完成，是否限制了肝移植的规范和发展？

　　吴孟超：现在全国的器官移植都没有法律的监管和保障，器官管理基本由各地承包式割据，存在不少问题。此外，一些小的医院为了图虚名，请外来专家做肝移植，手术完了专家就离开，后期的护理跟不上，病人的死亡率很高。我希望器官移植要建立准入制度，对器官要严格、统一管理。

　　国家对卫生系统投入少，社区医院没有发挥作用

　　医患信任危机是不正常现象

　　记者：近期对医改的争论不休，哈尔滨和深圳等地的天价医疗事件，加剧了医患信任危机，吴老对这些问题怎么看？

　　吴孟超：医患本是一家人，现在有点乱了套，关系紧张得不得了。我的孙子就不愿意从医，这次陪我来广州开会的杨教授，他的孩子也不愿意学医。医患信任危机是不正常的现象，既有社会因素，也有病人的理解和医生的责任感问题。一些病人存在过高的期望，我们就要和他们讲清楚，要以科学的精神对待，不是所有的疾病都能解决。哈尔滨的天价医疗案，我们也很关心，怎么这么厉害啊！500多万元，可是后来一了解，请了这么多专家去，住高级宾馆，用最贵的、进口的药，这当然贵了！来回飞机票，这都算在里面。当然医生可能有些问题，医院管理可能有问题，但是决不只是医院的原因。记者：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越来越突出，根源是什么？

　　吴孟超：这个问题很复杂，三两句说不清楚。现在国家对卫生系统的投入很少，本来一般的毛病，应该在社区医院解决，可是现在都往大医院跑，大医院受得了么？挂号要排很长的队，就有了号托啊，医托啊，药托啊，什么都出来了。这就无形中增加了病人的负担。

　　记者：不少老一辈医学家都有良好的个人修养，但现在年轻医生的医德医风问题普遍比较突出。

　　吴孟超：现在医生待遇太低，与国际上许多国家比都低，在国内则比

　　对现在选院士时的“怪现象”充满担忧

　　院士不是广告不能靠“公关”

　　记者：最近新闻界围绕着院士制度争议纷纷，院士在科研创新中的作用受到了质疑。吴老怎么看这个问题？

　　吴孟超：当上了院士，还是应该继续发展，不但要自律、自信、自强，在创新出成果、培养人才上还要有所作为，充当科普工作者，以传播科学知识为己任。我比较担忧的反而是院士增选时的“公关”现象。以前院士即“学部委员”，往往是评上了，本人才收到通知，之前没有人去活动。现在，为了评上院士，各级政府机构、科研单位不惜利用各种手段，千方百计地推荐自己人。评上院士后，所有的荣誉都给你，所有的花环都戴上，不是一个行业的也邀请你，哪里都要你签名，哪里都要你讲座、照相、发言、出席会议……好像院士就是广告———无论什么会议、什么场合，只要有院士，规格就高了。其实院士只是在某个领域作出了一定的成绩，院士不是万能的。比如我自己只是从事肝脏的研究，其他不是行内的会议我一般就不参加。

　　小个子当上国家最高科技奖医学界“第一人”

　　500万元奖金自个儿花不上

　　记者：我要问一个非常不敬的问题：您的身高是162厘米，听说做手术要垫一张凳子。以您的身高在外科领域成就如此巨大，是否付出了常人不能想象的努力？

　　吴孟超：哈哈，你就是要揭我的短对不对？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好多例子都是个子矮的成了大气候，比如邓小平，既有水平又长寿。为什么个子矮的人反而长寿呢？我想啊，个子矮身体灵活，吸收和消耗平衡，吃得也少。

　　记者：您刚刚获得个人的国家最高科技奖，此前搞水稻的袁隆平和“神六”总设计师王永志都获得这一殊荣，您是医学界的第一人，请问500万元的个人奖金您准备怎么花？

　　吴孟超：我现在住也有得住，衣服也有得穿，单位还给我配了车子和驾驶员，这500万元我自个儿是花不上啦。我有一个基金会，是搞人才培养和技术科研的，我准备把钱投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