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火车站顺利通过春运大考 长治久安尚待时日

　　2006年1月26日，春运最高峰，武警、志愿者以及火车站工作人员带领旅客从广场进站，人虽多但秩序井然。本报记者谭伟山 实习生罗林 梅克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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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包的骗子不见了”，“到处是警察、武警和义工。”

　　“刚走出出站口四处张望，挂绶带的志愿者立刻上前指引去越秀区政府旅客服务中心。”

　　这是今年春运期间南来北往的旅客对广州火车站“与往年不一样”的印象。

　　这一改变来之不易，从春运前的站场改造、铁警增设录像监控系统等硬件的改善，到去年8月以来的一系列治乱行动以及新的区域划分，地方新增两个派出所等措施出台，无不透露出政府对整治火车站周边地区的决心。该地区22年的治乱交替，能否在新的管理条件下实现长治久安，2006年春运无疑是对去年整治成果和新管理环境的第一场大考。

　　昨日，为期40天的春运圆满画上句号。目前，从春运各相关部门的统计数据和乘客的反馈来看，广州火车站顺利通过这场大考。然而，广州火车站这样一个长期以来被认为是治安沉疴积重难返的地方，春运过后治安是否还能保持良好状态？是否就从此告别自1983年以来的22年之乱？是否能实现长治久安？这仍需拭目以待。

　　旅客眼中的广州火车站

　　“广州火车站正在维修，出站口并没有拥挤的人群，广场的一半被栅栏围着，民警、治安协管员遍布，连在各地火车站司空见惯的票贩子也难碰到一个，秩序井然，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恐怖。”

　　“不是广播中一遍又一遍提醒人们，‘不要与陌生人说话’，‘照看好自己的物品’等警示，以及不少民警手中拿着的‘钩镰枪’，你还以为那些说广州火车站秩序混乱的人是言过其实。”——一名去年12月上旬来广州出差的上海旅客在南方网上的发帖

　　重庆外来工王建军在东莞打工6年，2006年2月19日5时10分，他第13次来到广州火车站。在这里他有过两次不愉快的经历：6年前，第一次来广州，他在出站口被背包团伙骗上了野鸡车，半路遭遇“卖猪仔”。前年，自诩“老江湖”的他出站后在广场边坐了半个多小时，“手机就被偷了”。这次，他决定出站后直奔汽车站。然而出站时所见的有序场面让他惊讶，“背包的骗子不见了”，“到处是警察、武警和义工”。他突然改变主意，要在火车站坐到8点钟，然后再到广州城里逛一上午。

　　“没有矿泉街的太平，就没有火车站的太平。”

　　——在越秀区矿泉街治安整治论坛上与会者形成共识

　　与王建军直观感受相称的是来自相关部门的春运统计数据。据广州市公安局统计，今年春运在总体客流量比去年猛增了13％的情况下，总体治安情况相对改善。春运以来，广州火车站发生刑事案件19宗，比去年同期下降63.89％。2月16日广州市公安局副局长、市公安局春运指挥部副总指挥李卫平因此赞叹，“今年的广州地区春运安全秩序是近年来最好的一年。”

　　直捣出租屋

　　整治“大流花”，背包团伙撤离，火车站治安明显好转

　　这个“近年最好”得来并不轻松。对此，广州公安内部有一个共识：周边地区治安好转，是对火车站地区治安整治的有力支持。越秀区委常委、区公安分局局长李杰才就认为，制约流花地区整治效果的其中一个主要因素就是周边地区出租屋藏污纳垢，这对包括广州火车站在内的整个流花地区治安都构成压力。越秀区党委书记周庆强也有类似的观点，他认为在流花地区作案的不法分子，大多居住在矿泉、三元里、新市、石井等城乡结合部的出租屋内。这些地区外来人口多，出租屋管理存在漏洞，成为不法分子聚集的落脚点。因此，越秀区将对广州火车站的治理，视野扩展为整个大流花区域。2005年广州区划调整后，越秀区政府提出“大流花”的概念，把矿泉、登峰两街纳入流花地区治安工作范围，一起规划、一起整治。

　　毗邻火车站的矿泉街治安状况被工作在火车站的治保人员视为广州火车站治安的晴雨表。2005年12月28日举行的广州市越秀区矿泉街治安整治论坛，与会者讨论后达成的共识是“没有矿泉街的太平，就没有火车站的太平”。矿泉街毗邻火车站、省汽车站，出租屋多，各种小偷小摸、卖淫嫖娼、飞车抢夺、吸毒贩毒活动盛行。

　　2005年11月3日，越秀区公安分局发起“越剑”行动，出动2000多名警力对矿泉街展开专项清查行动。从11月25日起，在公安等各部门抽调100人组成的“矿泉地区治安重点整治工作组”进驻一年时间，全面整治和改造矿泉街。接收后3个多月，据调查，矿泉街老百姓安全感已从原来的20％大幅回升，矿泉地区的报警率下降了30％到40％。

　　与此同时，广州火车站治安有明显好转趋势，刑事案件发案率下降，大批背包团伙成员撤离火车站，直至今年春运时仍未出现大规模回潮。

　　违法人员只是暂时转移，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反思：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广州火车站周边的流花街、登峰街、矿泉街、站南街、三元里开展治安整治行动后，目前大批违法人员开始转移到较远的同德、石井、松洲、棠景街居住。上述地区治保人员称，已经感受到了治安管理的压力。对此，越秀区公安分局的一名中层干部认为，违法人员只是转移而已，并非放弃作案念头，仍虎视眈眈地盯着流花地区，随时准备卷土重来。他认为，如果火车站周边15公里犯围内的出租屋管理不好，犯罪分子只是增加了点犯罪成本——车费，流花地区的治安管理压力依然很大，稍有松动，即会恶化，这是需要警惕的。

　　击退“黑公话”

　　旅客服务中心启用后，因黑公话和黑找零的报案大幅下降

　　与周边治安整治几乎同步进行改善的是广场内的各项治保工作和服务措施。越秀区公安分局一名中层干部说，“火车站地区治安为何一直搞不好，关键是服务设施缺乏，用时髦点的话说，就是没有以人为本。”

　　2月16日上午11时，江西籍旅客刘喜荣的经历从正面印证了这句话。他说刚走出火车站出站口时他四处张望，找个地方打电话。一名挂有青年志愿者绶带的女志愿者立刻上前指引他去越秀区政府旅客服务中心，“那是政府办的，打电话安全。”

　　服务中心内，工作人员提醒刘喜荣将3个行李箱放在台下小格子里，“打电话时双腿抵住，这样不会被偷”。打完电话，计费电话上显示打了4分钟，按有关运营商的资费0.07元／6秒，刘喜荣付了2.8元。刘喜荣显得有点吃惊，去年他在附近打了3分钟黑公话被索50元，为讨公道差点挨打。

　　让刘喜荣吃惊的服务中心启用于2006年1月14日，是越秀区政府所办，主要为旅客提供找零、公用电话和市内交通线路和住宿查询等服务，全天24小时开放。

　　服务中心启用后赢得流花地区工作的众多民警赞许。他们认为，以往正是服务设施的缺失，为犯罪分子作案创造了机会。该名警局中层人士分析，一名刚下火车的旅客一般有住宿、打电话、问路、搬行李的需要，一名乘火车离开的旅客也有打电话、问车次、候车地点、搬行李的需要。现实是火车站以往缺乏这些服务设施，旅客无法从正当机构获得帮助。

　　而火车站值勤的警察本身有维护治安的任务，并不能全部投入这些服务当中，“不是民警不愿意给旅客提供帮助，毕竟工作内容不一样。”常年在公交车站台做调度的李女士也深有感触。李女士说，通常旅客是来“要么换零钱，要么问路，我有本职工作，实在忙不过来”。

　　旅客需要和正规服务之间的缺口，为犯罪分子打开了方便之门。缺乏汽车站的指引服务，大批背包骗子孕育而生，野鸡车由此兴盛。多年来，由于缺乏公话服务和指引，在火车站周边档口曾出现了大量“黑公话”。

　　2002年以后，手机逐渐普及，“黑公话”有了新的发展——手机黑公话。一些男女手持手机，举着公用电话的牌子，在火车站广场来回穿梭。据警方透露，这些人大多为“四川帮”。他们赚钱的主要途径并非仅索要高价话费，而是诈骗抢劫。这些人通过安排骗子同伙接听电话，假称旅客亲友的朋友，代替有事不能来的亲友来接旅客，骗取旅客信任后，骗走其行李、财物、信用卡等。“黑公话”更是屡屡引发血案，2005年1月15日，22岁的赵笃成在火车站周边打公用电话，打9分钟市内电话要收27元钱。赵笃成与黑公话档主论理，激怒之下3刀将对方捅死。

　　广州乘坐公交车采用投币不找零的购票方式，而大多初到广州的旅客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换零钱，于是在公交站场出现了“换钞团伙”，借机换假钞。

　　“火车站地区治安为何一直搞不好，关键是服务设施缺乏。”

　　——越秀区公安分局一名中层干部

　　大多旅客需要问路，找旅店，一些不法分子就借老乡之名，佯装提供服务，实施抢劫、拐卖人口、强奸等犯罪勾当。

　　便民服务设施的缺失，带来了大量案件。据流花地区警方的统计，以往30％的报案因黑公话和黑找零而起。2月8日，越秀区政府旅客服务中心相关负责人介绍，春节后，平均每天接待旅客都在6900次，其中有4000多人是打电话的。据电信部门统计，同期火车站周边的其他公话拨打率已下降了70％多。流花街派出所一名干警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火车站周边设立的IC卡电话机，由于无正规点售卖IC卡，同时并不适合外来工需要，利用率很低，而周边其它正规公话设施缺乏或者标志不明显，不便于寻找。如果这4000多人都打了黑公话，按10％的报案率来计算，每天就会多出400个报案。流花地区警察表示，越秀区政府旅客服务中心启用后，因黑公话和黑找零的报案大幅下降。

　　广场服务设施尚需完善，更需常态化

　　反思：受访的越秀区公安分局5名中层中，有3人心存担心，“春运后要想此类案件不反弹，政府应继续投入服务人员和建设便民设施。”一人表示，春运期间此类报案少，要正确看待。需要明确的是，报案少，并非指旅客迫切需要的服务少了，而是通过某种途径化解了。该名领导进一步解释，春运期间，有重兵把守，50平方米就有1名警力，还有上千名志愿者提供服务。越秀区政府旅客服务中心坐落于西广场，与整个广场来比，并不明显，旅客之所以能找上门，跟志愿者的指引工作是分不开的。另一名领导更坦诚地说，“如果没有大量人力的指引，会有大批旅客不知道这个服务中心，更不用谈找上门了。”

　　有一名中层干部更是直接指出，目前这一服务中心，与大批旅客迫切需要的服务相比，还相差很远。该名领导表示，整个火车站内外，根据不同位置的特点，建立更多的便民台，这需要越秀区政府与铁路部门共同协商，打造成完善的，能提供完善公共服务的火车站。

　　另一名领导认为，火车站周边地区也有一些服务项目，但属个人经营，且不依法经营。警方与多个部门合作，这些年来不断在打击，在扭转，但效果就是不好。他建议火车站地区属于特殊场合，信息严重不对称，不能完全按市场经济来办，必须由政府来办。以后实施的便民设施，不能发包，必须以政府的信用办下去。

　　电子眼显神威

　　摄像头让警察放开了手脚，也倍感压力

　　录像监控系统大显身手是今年火车站治安工作的一大亮点。2006年2月9日凌晨1时许，江西人刘×华在广州火车站东广场，见事主胡某正在酣睡，用刀片划破对方上衣口袋，偷走了手机和现金。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警方在火车站广场上设置的“电子眼”录下来。越秀区公安分局指挥中心的民警看到监控录像，立即通知广场上的值班民警赶到事发地点，将犯罪嫌疑人抓获。显身手的正是近年以来逐步完善的录像监控系统。

　　“现在干警压力比犯罪嫌疑人还大。”

　　“连腐败的机会都没有。”——在火车站广场执勤的民警

　　铁路警方管辖区域也从2005年7月开始着手，计划安装320个无线摄像头，覆盖火车站广场、售票大厅、候车室等“火车站内所有场所”。到今年春运前，已经安装完毕122个并投入运行，剩下的预计也将在今年内安装完。这些摄像头与广州火车站派出所指挥中心的监视屏相连。监视屏前，有民警专门观察各处情况，一旦出现警情或可疑情况，警方将立刻做出反应。而地方警方从2006年1月9日起，也实现了流花地区原有的监控系统更新完善，新增37个监控点，总数增至69个，并以火车站广场为中心划分成7个监控区域，实行全天候监控。通过改造，监控范围由火车站广场扩展至火车站广场周边的省汽车站、市汽车客运站、站西路、大北立交、内环路出入口、内环路高架桥一带。新监控系统启用不足一个月，已协助发现并抓获各类违法犯罪嫌疑人65人，破获各类刑事、治安案件36宗，提供有用线索80多条。

　　摄像头给群众带来安全感，对犯罪分子起到了震慑作用，一线民警对其感受却堪称复杂。在一线采访中，记者听到了另外两种声音。越秀区公安分局一名中层领导称，摄像头也监控住了民警的全部工作过程，“现在干警压力比犯罪嫌疑人还大。”“有没有偷懒摄像头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名基层民警坦言，“连腐败的机会都没有”。在火车站广场执勤的保安也感受到了这种压力。一名执勤保安说，执勤一定要文明，否则一旦遇到投诉，调看摄像头拍下的录像，“想赖也赖不掉”。

　　另一方面，摄像头解决了取证难的问题。不少一线民警反映，“有了摄像头，手脚解放了。”现场工作全部有摄像头的监控录像为证，有没有违法，看得很清楚，不再怕“恶意投诉”了。广州市公安局的一名处长表示，监控系统在打击犯罪的同时，也可以用来维护民警权益。

　　与路面巡逻警力的联动机制还需完善

　　反思：光靠视频监控就能搞好治安吗？不少民警就向记者说，视频监控是机器是死物，没有人的配合必然难以发挥效力。据介绍，目前公安在技术、制度方面，与路面巡逻警力联动机制方面还需进一步完善。从事公安科技工作的一名警官表示，要想视频监控中心物尽其用，首先明确，不应仅属于公安一家使用，应该与工商、运政、城管多个部门共享，共同合力打击各种违法行为。目前监控系统运作还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值守人员面对的监控屏幕过多，有时忙不过来。

　　出站后，王建军一直坐在广州火车站西广场的台阶上。天越来越亮，不到8时，他就决定“进城去”。在他等待天亮的两个多小时里，除了一个中年妇女偷偷问他“要住宾馆吗？”没有其他人主动找他搭话。起身时，他仔细检查了每一个口袋，每一件行李，什么都没丢。

　　从1月14日开始的39个日夜里，广州火车站将数以百万计的旅客迎来送往，他们是否都像王建军般顺利，从公安部门统计的发案率看，大体是这样吧。

　　春运结束后，大批临时增派的警察、武警、保安、义工，回到原来的岗位后，旅客们途经广州火车站时还能像王建军般顺利吗？今日0时，春运帷幕落下时，这个问题的回答才刚刚开始……(本报记者钟跃东 樊哲 实习生张俊龙 林春怡 丁文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