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背山》的性描写

　　奥斯卡奖的豪奢晚会在即，《断背山》是得奖最大热门。大洋这一边，小说原著的中文版赶上了最好的时候，却在下厂付印前止步，原因是出版社犯难，不知道该不该删去书中的性描写。

　　这个消息，若从书商处传出，我会认为其意在炒作，出自人民文学出版社，则一定是认真了，认真地犯难。

　　若在以往，遇类似情况，删也就删了，如今道与外界，足见其认真以及犯难的程度。

　　《断背山》有性描写吗？有，但不多，一两处而已，寥寥数笔，风卷残云。若译成中文，至多一二百字。

　　这些文字算色情描写吗？此类问题总是各见仁智，但问我的回答，恐怕不算。

　　《断背山》的电影我还没看，听说拍得很美，但小说的行文风格有所不同。作者安妮·普鲁尔（Annie Proulx，本报前译普鲁克斯，听此书有声版，据以改正）以一种古怪的诙谐，描写两个脏拉叭叽的放羊娃的友爱，最猛烈处的几句话，虽也以俗语写到器官、动作，却要看到人忍俊不住，直要笑出声来——两个傻小子！

　　能让人边看边笑的，多半不是什么成功的色情描写。

　　看全书，同性故事的脉络之上，另有一层潜藏的文本，早已超越了男男之情。此二人，又苦又穷，被无望的命运重压。他们的世界，只有那一点点大，绝望却比大山更重，各自的婚姻堪比重物之上的重物。同性之爱，不过深渊中一根稻草。里里外外，哪一个才算真正的道德呢？

　　这些东西，是具象化的电影所无力操持的，技艺再高的导演，恐怕也弄不出来，所以李安只好把它简化成一个“爱情故事”（李安本人语），加上两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小生担纲主演，自然造成我们的误会，只以为小说写的是牛仔之爱——在汉语里，“牛仔”一词恐怕不会让人联想到肮脏，穷苦，无知的放羊娃子。所以，若把“牛仔”想像成风流小生，把他们之间的感情当成纵乐的享受，不色情才怪。

　　如果回到原著，视小说为独立的文学作品，而非一部好莱坞电影的副产品，其中的性描写，便理当不会，也不应作为一个问题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