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里飞舟

　　★吴浪平

　　1970年5月的一天，我从天湾公社泥塘大队知青点回桃江马迹塘镇看望病重的父亲，当晚下了一整夜的倾盆大雨，直到了第二天早晨才停了下来。第二天上午，我接到了公社打来的电话，公社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要在当晚为参加全公社农业学大寨会议的代表们演出样板戏《智取威虎山》，要我一定在天黑之前赶到公社。

　　我老家离公社虽然只有十多公里地，但由于没有公路，只能步行，再加上要过资江，吃过午饭后，我就急急忙忙往公社赶。当我赶到资江边的泥塘渡口时，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由于连夜的倾盆大雨，加上上游的柘溪水库开闸，资水暴涨，江面也比平时宽了两倍，日夜摆渡的渡船泊在了对河，渡口上空无一人。

　　“过河咧……”我朝着对岸声嘶力竭地喊了半天，波涛声淹没了我的呼喊，摆渡的艄公根本没有回应，渡船仍然在对面河湾的树下，随着波涛不停地起伏。那时我没有手表，天上阴沉沉的，又没有太阳，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铃声，山后的一所小学放学了。我知道这时已经是下午5点了，再不想办法过江，恐怕在晚上7点以前就赶不到公社。我在《智取威虎山》这个戏里扮演了少剑波的角色，如果赶不到公社，整场演出就会泡汤。想到这里，我急得脑门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木筏子！”我情不自禁地惊叫了一声。正在这时，上游漂下来一只无人驾驶的木筏子（小船），靠到了离岸边三米多远的水面上。我来不及考虑，扑通一声跳入水中，迅速爬上了那只木筏子，操起双桨奋力朝对岸划去。

　　木筏子像一只摇篮，在波涛中刚刚前进了20多米，突然间，一个巨浪打来，只听得“咚”的一声响，木桨的桨圈齐刷刷地断了，筏子的速度明显缓慢下来，连前进的方向也掌控不好了。几分钟后，木筏子卷入一个旋涡之中，成了一块竖起来的木板，直往水下钻，有半截卷入了洪涛之中。我想，这下完了，肯定会葬身鱼腹，求生的本能让我想不了那么多，双脚站稳，双手紧紧地操着木桨，拼命地朝上划。划了三五下后，木筏子漂出了旋涡，这时，我身上的汗水比浸到身上的水还多。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奋力拼搏，木筏子终于到达了对岸，但已经漂到渡口下游一华里的一座山崖边。我把木筏子拴在山崖边的一棵小树上，穿着湿漉漉的衣裳，打起赤脚，跑步前进，终于在7点之前，赶到了公社。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那场险象环生的浪里飞舟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