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行云流水般逝去，不经意间，又是一荏春光。暖阳催醒一片片葱茏：脚边的野草，星星点点，一夜之间钻出地面；资江水满，盈盈款款，碧得让人心动；远山复苏，妖妖娆娆，绿得令人心往———该是上山采野菜的季节了。暖风送来乡民的吆喝：蕨菜、野葱、麻竹笋！五角钱一把！他们在集市街边、古桥小巷或行或蹲或坐，背着提着摆着的竹篓竹篮里尽是那诱人的绿。买上一把，依旧法而做，总觉味道不如从前。
十多年前，从山外来到山里，见啥啥都新鲜。在那个只有五个员工的山村小学里，初次尝到了蕨菜、野葱、麻竹笋的味道。有一位代课教师，年龄和我差不多，每每先我弄好饭菜，然后叫上还在烟尘里吹打的我去品尝她的手艺。春光乍现之时的一个清早，她约我中午去她那里吃蕨菜，那神情如狩猎大获，邀我去赴宴般神圣，惹得我整个上午都在想像中的蕨菜的美味里度过。只待下课，早早地候在她旁边看她做菜。她则认真地向我介绍蕨菜的几种吃法———煮吃炒吃干制均可。看她稍微炒炒后加点水煮一煮，熟了，再用勺子拍成糊状。她叫我尝尝，连声问我：“好吃啵？”柔润的嫩绿“唏溜”滑到喉底时，想着自己得做一道那种在锅底放上好多油，出锅后呈一根根、清清爽爽的蕨菜。在她的指导下，到校舍边的山脚下，采了一把嫩蕨，顺带掐了几根野葱。她说，野葱煎鸡蛋挺香的。孩子们见了，惊喜不已：山外来的老师爱吃他们这儿的野菜！“呼啦啦”窜到山野里采野菜去了。一个中午下来，我的房前便堆了满满一窗台的野菜。看着那些毛毛茸茸、鲜鲜翠翠的东西，想到孩子的热情，眼眶就有点温温的、润润的。
学校旁边住的一户老乡见我总生不了火，做不出菜，时常叫上我去她家吃饭，也时不时给我捎上一把自家菜地里长出来的蔬菜。到春上，定要邀上我随她去山里采麻竹笋。我无法抗拒她热情邀请，不顾山陡险滑，亦步亦趋，紧随其后。一路上，听着她叽叽喳喳的琐碎事，一脸微汗，一身愉悦，直至把她的背篓塞得实实的。那纤指般的鲜笋经了她的手而变得口感脆嫩，味道鲜美。余下的则被她制成风味不同的笋干，燎煮盐制晒晾。末了，赠我一把，或炒或炖或做火锅料，味道极美了，现在想起来还真巴不得去她那里再吃几次。
如今的山里人聪明，把那些野菜干裹上精美的包装，还通过了“绿色食品”认证，摆上了超市的货架，挺受城里人喜欢。我也曾买回来吃过，但终找不回以前的味道。前些日子，有个已经退了休的老同事，携了夫人，专门到县城给我送来些自制的野菜干。胸中顿觉暖意融融，好生感动！想起那些曾经与我相处过的人们，在某时某地不期而遇，彼此热热呼呼，心下豁然开朗、顿时明白：原来这野菜的飘香是源自于所蕴含的那份乡情乡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