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年大写的真情

　　张传文 本报记者 任清海

　　38年前，一个英俊的哈尔滨青年响应号召，背着行囊来到边远的勤德利农场插队；17个月后，一个意外挫折令这个小伙子精神失常，变成了一个人见人怕、连家人都不愿收留的精神病患者。

　　28年前，一个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女青年担负起照顾“疯子”的责任；后来，更多的好心人为老同学、老战友集资，盖起了漂亮的砖瓦房。

　　3月22日至24日，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百姓故事”栏目连续3天播出了《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讲述了这段动人的故事。

　　没有结局的爱

　　让英俊青年精神失常

　　这是一个小村子，小到即使拿最大的黑龙江地图也找不到它的存在。

　　1968年10月11日，不满20岁的李文魁从哈市道外区下乡来到了只有百户人家的村子中———北大荒勤得利农场。一同来到这里的还有60名同学和一个跟随姐姐下乡的女孩儿，就是这个女孩儿改变了李文魁后半生的命运。

　　李文魁的同学讲，他们当时在哈市八中上学，在同学们经过充分的复习，还差10天就要进大学的考场时，高考却被取消了，同学们接到的只是一张下乡“通知”。意气风发的小青年们来到农场同样劲头十足，都想在农村这片广阔的天地里大干一场。能写会唱、多才多艺的李文魁也自然成了这些知识青年中的佼佼者。

　　这位同学深有感触地回忆，38年前，李文魁的爱情故事，在今天看来也是浪漫的。当年男女知青是不允许公开谈恋爱的，而下乡后不久的李文魁就勇敢地和那个跟随姐姐下乡的女孩儿相恋了，两人对未来充满了浪漫的幻想和憧憬。十几个月后，场里有个保送上大学的名额，这个名额自然落到了工作出色的李文魁头上，他决定把名额让给他深爱着的女友。让李文魁没有想到的是，女友一去音信全无，失恋的李文魁受到了极大的刺激，继而精神失常。李文魁在精神病院一住就是8年，医生诊断：李文魁的精神分裂症已无法治愈。回到农场后，李文魁的病更加严重，他每天在村子里不停地走，口中自言自语，一旦犯病，就对路人破口大骂。

　　兄弟姐妹不收留

　　妇女主任收养“疯子”

　　听说，李文魁得了精神病，整天疯疯癫癫，远在哈尔滨的兄弟姐妹们也不肯收留他。丧失了劳动能力和生活自理能力的李文魁只能在集体食堂里对付一口饭吃，成了人见人怕，无人敢靠近的“疯子”。

　　1985年，勤德利农场实行改革，食堂解散。此时，李文魁连个吃饭的地方也没了，连队里给李文魁分了一袋面、一口锅、咸盐和酱油，希望李文魁能自己做饭。结果，李文魁拿着一个盆，东家要一顿西家要一口，成了名副其实的叫花子。可这总不是个办法，大概是1979年冬天的一个午后，为了李文魁的事，连里专门开会研究，可谁会愿意养这么一个“疯子”，会上没有人吭声。

　　会后， 身为共产党员，19岁时从山东支边来到农场，当时为村妇女主任的康金环主动找到村委会，收养了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甚至具有暴力倾向的李文魁。负责整理勤德利农场史志的曲大爷告诉记者，因为她担起照顾李文魁的工作，农场表示要每月给她一定的补助，但康金环谢绝了，而当时她的家庭也并不富裕。

　　康金环本来有一个和睦的5口之家，冷不丁冒出这样一个“家庭成员”，日子怎么能过下去。这个决定自然遭到了丈夫、儿子、女儿的一致反对。女儿说：“为什么要弄这么一个废人回来呢？”儿子跟妈喊：“你叫他来干啥呀，上咱家来吃饭多脏啊。” 康金环的丈夫刘汝奇也不理解：“放着清闲日子不过，养个精神病干什么。”邻居们更是议论纷纷：“养活李文魁还不如养头猪呢！”也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康金环是不是也得精神病了。” 康金环面对着家人和邻里的一片反对声，坦然地说：“我没有精神病，我帮助别人，心情特别好。”

　　家里多了个“疯子”让孩子们觉得很没面子，而且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犯病，骂人砸东西，孩子们也从心眼里害怕他。康金环对孩子们说，想想如果把你们放在他的角度你们会怎么想？一个人在外边父母不管了，无依无靠了，你们怎么办？听了这些话孩子们明白了妈妈的一片苦心，也就不再反对了。丈夫刘汝奇见康金环一片热心也就不说什么了。

　　淳朴善良一家

　　用真情感化失忆人

　　自从李文魁住进了离康金环家不远的一个泥砖房子里后，村里人都远远地躲着李文魁，经常给李文魁送饭和为他换洗衣服的康金环渐渐成了村子里唯一一个能够跟李文魁交流的人。可李文魁并没有就此安稳下来，他很少说话，想疯就疯，想骂就骂，一犯病就大喊大叫，又哭又笑，不仅小孩看见他怕，就连大人也不敢靠前。康金环家也再没有消停过。窗玻璃被李文魁砸了一个个的大洞，碗不知摔碎了多少，盆子和水桶也没能“幸免”。

　　有一次就因为刘汝奇说了两句他不顺心的话，李文魁抄起菜刀满院子追赶刘汝奇，非要砍死他不可，刘汝奇没办法在仓房躲了半宿；还有一次，农场领导来村里检查工作，到康金环家吃“派饭”。她为了招待领导炖了几条鱼，没想到刚盛出去一盘，李文魁就给锅里添了满满一锅冷水。家里蒸的馒头，他抓起来就去喂猫喂狗。

　　日子久了，康金环摸出了经验———顺着他来，他就好一些，要是戗着他吧，他就犯病多些，而且一到阴天就犯病，他成了“天气预报”了。他一犯病，村里人都知道，要变天了。

　　最让康金环伤心的是8年前的一个阴雨天，至今想起来仍令她感到心痛： 那是1998年春节前，为了让李文魁干干净净地过年，康金环和家人趁着李文魁不在的时候，对他住的小屋进行了一次大扫除，把李文魁用了几十年的破旧衣物全部烧了，这一举动意外地刺激了李文魁。这时正赶上康金环的儿媳妇怀孕，犯病的李文魁拿着斧子就冲过来，要砍孕妇，儿媳吓得不得了。儿子赶紧搬到了其他村子，另立门户。捞不着伺候孙子让康金环伤心，唯一的孙子也成了康金环心中最大的牵挂。可看到李文魁犯病，康金环心情也不好，也挺痛苦的。康金环也后悔过，可她自己劝自己，李文魁也是个人，也得有个人照顾呀。

　　康金环告诉记者，李文魁一般不会和陌生人讲话，没人知道清醒时李文魁在想什么，只是感觉李文魁头脑中的世界距离今天的世界已经很遥远了，似乎还停留在“文革”的那个年代。比方，听说花好几元钱买回一捆韭菜，他会生气，说你瞎说，应该是两毛钱一斤。看见别人买了件漂亮的新衣服，他会问还用布票吗？村民们说，要不是康金环这么伺候，李文魁也许早就死了。

　　去年，李文魁的知青同学集资在村子入口处为李文魁翻盖了一间砖瓦房，还带有防火天棚，塑钢窗。康金环说，我家还没住上这样好的房子呢，我们全村人都替李文魁高兴。李文魁终于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家，相处时间长了，康金环一家与李文魁也有了感情。

　　二十多年照料

　　“疯子”把她当成亲姐

　　二十多年过去了，也许是康金环超常的耐心和韧性唤醒了李文魁尘封已久的心，如今李文魁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村子里的人也就渐渐接纳了李文魁。几年前，康金环承包了一个鱼塘，有时需要把鱼装回家，康金环只能用扁担挑。看见她吃力地挑着扁担，李文魁总会跑过去帮她，康金环心里暖暖的———这么多年的付出真的没有白费，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回报恩人 。路上的熟人逗他：“帮谁挑鱼呢？”李文魁总是说：“她是我大姐，是我亲大姐！”“把筐里的鱼给我一条吧，晚上去我家炖给你吃。”李文魁说：“不行，那是我大姐的鱼！我有家，我大姐家就是我家，我才不上你家呢！”其实，康金环比李文魁还小一岁呢，李文魁之所以叫她亲大姐，似乎里面也包含着一种感激和尊敬。

　　原先害怕和讨厌他的人被他的行动感动了，在人们眼里，他不再是一个脏话连篇乱砸东西的疯子，人们看到了他善良的一面。更出乎人们意料的是，他还帮着队里写黑板报，字迹工整，图画生动，很受村民们的喜爱。

　　如今，康金环的孩子们长大了，都已成家，她的身体也不再像前几年那么硬朗。大女儿三番五次地打电话想接康金环老两口到她家养老，可是康金环拒绝了。她说，我知道孩子是好心，那里生活也富裕，可是一想到李文魁，我就告诉自己不能走啊，我走了他怎么办呢？

　　康金环28年如一日，悉心照料李文魁的故事在当地传为佳话，康金环也多次被评为农场、省和全国的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