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周刊]一位老师眼中的农民工留守子女

　　“留在农村的孩子是我最大的牵挂。”在北京东城区的一家农贸市场，来自河南的农民工夫妇说：“我们俩在市场卖菜，起早贪黑的，根本没法照顾孩子。只能把孩子留在老家上学，由奶奶带。”

　　隔壁摊位卖水果的一位姓郑的农民工苦笑着说：“孩子在这儿上学花费太高，生活开支太大，我们承受不了。”

　　随着农民工问题越来越受到高度重视，农民工子女在城市的教育和发展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然而，另一支庞大的农民工子女群体，即那些被外出打工的父母遗留在家里的孩子———农村留守子女却被忽视。

　　农民工留守子女是社会转型时期和农村大规模劳动力到城市就业后出现的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由于农民工在城市的收入低，工作不稳定，以及子女入学费用高、入学手续繁琐等因素，很多人选择把孩子留在老家。

　　近年来，随着农村劳动力转移的加速，农民工留守子女越来越多。据有关方面统计，目前全国15岁以下留守儿童约有1000万左右。他们的父母或是双方都在城市打工，或是单方在外打工。他们有的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住在一起，有的寄居在亲戚、朋友、邻居家。由于缺乏亲情，留守子女的安全、教育、情感、心理一系列问题日益突出。

　　这些留守在家乡的农民工子女生活教育状况是什么样？他们在家还好吗？

　　去年7月，吴春春从北京大学毕业。8月，她和3名同学响应号召，来到青海省大通县景阳镇第四完全中学支教。日前，吴春春向笔者讲述了她和学生之间的故事。“在我授课的班里，绝大多数的学生父母都外出打工。”半年多来，通过和他们朝夕相处，吴春春真实地体验到了农民工留守子女群体的生活状况和内心世界。

　　【亲历】

　　“这学期，我所带的两个班级中一共有14名学生没有来报到，原因都是交不起学费。”

　　上学期开学的第三天，高一学生刘生瑞敲开了我办公室的门。平时很活泼的男孩小声说：“老师，我这学期的学费还差68元钱，你能先借给我吗？”没有等我作何反应，他接着诉说借钱的理由：“我奶奶病了，钱都花光了。等我爸爸打工捎钱回来，我就还你。”

　　我没有马上答应借钱给他，让他先回家了。刚到青海支教，我还不相信农村的孩子真的会因为几十元而交不起学费。几十元钱的概念，对于在城市生活中的孩子仅是一顿麦当劳而已。

　　后来，我了解了学生们以及当地的情况，刘生瑞说的都是实情。

　　刘生瑞的爸爸在外当铺路工人，妈妈在家务农，还有一个姐姐在念高三。每年家里6亩地收的土豆、小麦、油菜籽刚够自家吃，基本没有余粮卖钱。事实上，这里的农民家里大都如此。他家的收入来源是爸爸打工的工资，年景好时一年4000元多，不好时只有2000元左右。而当地的高中学费是一学期400多元，爸爸的工资基本都用来给姐弟俩交学费。妈妈干些零工，挣的钱用来买酱油、盐等日常家用。

　　这学期，我所带的两个班级中一共有14名学生没有来报到，原因都是交不起学费。当地农民家里的生活费用主要靠外出打工。如果外出打工的家长不能按时领到工资，留守子女就面临着辍学的窘境。

　　【感悟】

　　吴春春老师说，在和留守子女的接触中她进一步了解到，因缺少父母的亲情，这些孩子对不良社会行为和生活方式缺乏认知能力，一些孩子也成了“问题孩子”。现在，农民工留守子女已经从教育问题演变为社会问题，成为摆在各地政府面前的一个新课题。

　　【亲历】

　　“我教的高一学生中，大部分不会英语音标，这导致学生的英语听力和口语都很差。”

　　来支教前，我猜想过生活上可能很艰苦。半年下来，我发现一切还都可以忍受。令我们没想到的是，学生们的英语成绩很差。提高学生的英语成绩，成了我们的最大困难。

　　上学期，我给他们讲英语的“主动态句式变被动态”语法。这个语法知识，城里的学生在初中就已接触。我讲第一遍，全班50个学生只有7人听懂了。当时，我认为自己很不称职，一个简单的语法都讲不明白。

　　40分钟的一堂课，我一共讲了7遍。下课时，学生们也许是体谅我，也许是嫌我讲的烦了，异口同声地喊：“我们听明白了。”

　　我教的高一学生中，大部分不会英语音标，这导致学生的英语听力和口语都很差。上次期中考试满分100分的卷子（不含听力），全学校200多名学生平均分22分，最高分是48分。为此，我好一阵郁闷。

　　英语是高考必考科目。对于2006年高考英语试卷中听力试题，教育部是这样描述的，为了适应我国社会和经济发展的新形势，培养社会需要的人才，缩小我国与国际先进外语教学水平的差距，应该逐步增加考查语言能力试题的比例。语言运用是指听、说、读、写四种能力。听是英语语言运用能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整个英语教学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随着我国对外开放程度的提高，该项语言技能的重要性将日益明显。

　　学生童童说，要不是我给她补英语课，她当初就真的放弃这门课了。

　　现在，每天业余时间，我都用来给学生补习初中的英语课。虽然很累，但我认为值得。

　　【感悟】

　　要照顾好农民工留守子女，政府应当担起更重的责任。比如启动留守子女工程，为留守子女营造一个精神家园，让这些孩子在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也能得到良好的教育、关爱与呵护，让留守孩子和城里的孩子一样拥有自信，健康成长。

　　【亲历】

　　“他们对于外面世界了解很少，但是心中有份真诚的渴望。”

　　由于家人外出打工，有些学生要承担地里的农活，无法完成作业。和城市学生相比，他们不善交流表达，课下和老师聊天也是一问一答。缺乏竞争意识，对自己或其他同学的成绩都不关心。上学期期中考试结束后，很多学生居然不领卷子。

　　学生们从没听说过城市高中生追捧的少年作家韩寒，他们对于外面世界了解很少，但是心中有份真诚的渴望。

　　去年，我们这些支教的老师作了一场关于“北大精神”的报告，介绍北京和北京大学的生活学习环境。报告结束后，学生刘连德兴奋地告诉我：“老师，我要努力学习，以后去北京上学，北京比家好。”

　　【感悟】

　　“只有接触他们，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才能真实地了解他们的世界，了解他们的状况。”吴春春老师希望，社会各界都来关注农民工留守子女问题。因为关爱农民工留守子女，不仅关系到孩子的健康成长，也关系到农村人口整体素质的提高、关系到中国发展的千秋大业。

　　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只有从政策上整体地把农民工子女成长问题纳入到农村建设、社会经济发展总目标中加以解决，提到教育主管部门的议事日程，才能给农民工子女提供良好的成长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