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报道：特价机票调查（二）

　　特别报道：特价机票调查（二）

　　机场出口、繁华路段、大街小巷……我们发现一些人不厌其烦地向过往的行人发送机票订购卡，职业性的笑容隐藏着引君入瓮的阴谋。在由机票所串联起的巨大的“利益链”中，有的疲于奔命，有的却拈花微笑。但有谁知道，在看似黑白两道泾渭分明的机票代售的背后，却隐藏着鲜为人知的正邪联手；航空公司、机票代理商和“黑中介”之间因具有共同

的利益而滋生出“暧昧”的关系。

　　利益链串起“黑白”代理商

　　机场出口、繁华路段、大街小巷……我们发现一些人不厌其烦地向过往的行人发送机票订购卡，职业性的笑容隐藏着引君入瓮的阴谋

　　日前，市民王女士在街上收到一张票务中心订票卡，上写道位于南昌市阳明路某票务中心受航空公司委托销售特价机票。不久后，她向其预订了从南昌飞往北京的机票共6张。对方报价说，每人每张的特价机票价格是700元，并在当天晚上送票，收取了全部机票款共4200元。事后，王女士拨打航空公司查询电话得知，每人的机票价格实际上只需390元，也就是说，这家票务中心向她多收了1860元。后经工商部门调查后发现，该中心根本未在工商部门登记。进一步调查发现，王女士所购机票的出票公司这家公司是具有航空公司代理权的公司，但所谓的票务中心是该公司为了“扩大业务”而暗地里发展的“黑代理”。

　　市场混乱 “黑代理”泛滥

　　在南昌市区一些繁华路段，不时可以见到一些打着“旅游包机”、“航空公司代理”的招牌向路人兜售特价机票的流动人员。记者发现，不少消费者通过这种渠道购买机票后，往往掉进了黑洞——本以为便宜的机票实际上比从正规渠道购买还高出几百元，手续费和送票费更是赔上不少，而由于特殊情况需要退票时，才发现这些人留下的地址和电话竟是子虚乌有！

　　人们很难从这些既无办公地址，又无固定电话号码的各类打折机票订票卡片上看出背后的问题。得益于航空公司之间的激烈竞争，众多不具备从业资格的中小机票销售商活得有滋有味。然而，他们“繁荣”的背后，却是整个机票代理业的混乱。

　　江西省地税局有关人士表示，正规代理商发展“黑代理”的行为，涉嫌偷漏营业税，属于违法行为。由于销售代理过多，各种违规行为接踵而至，最典型的是高额促销费与暗扣盛行，助长代理人操纵市场，使航空公司收入严重流失。有的代理人还利用失衡的供求关系，大量并且长时间地占用拖欠航空公司的销售票款，严重损害了航空公司的利益。但在目前状态下，航空公司似乎对此无所作为。

　　各取所需“黑白”联手

　　一位在南昌某航空公司正规代理点工作长达4年之久的马先生向记者报料，为了获得航空公司更多的奖励和返还，不少航空公司的正规销售代理商都会暗地里发展一些到处派卡的“黑代理”，虽然会把一定的利润让给黑代理，但由其带来的销售业绩会大大弥补这一损失。更重要的是，正规代理点就可以按照实际代理费收入缴纳营业税，大大减少了纳税金额。他透露，一些黑代理每天能卖出去几十张票，卖一张票就能赚上百元。如果航空公司给出的底价是800元，这800元必须从出票点账上走，至于给客人报1000元还是1500元，就是黑代理和客户的事情了。

　　代理的产生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委托人和代理人之间信息的不对称，另一个是合约的不完整。层层委托、层层代理，委托者放弃了对资产的控制权和处理权，保留资产的所有权和监督权。目前，很大一部分委托人只注重经济效益，放松甚至忽略了对代理人的约束和监管，从而导致大量“黑代理”的产生。在私利的驱动下，不少合法代理人便纷纷培植起自己的“黑代理”。一业内人士称，只有机票的销售量大，航空公司才能重视代理点，给代理点的优惠就会多，如折扣程度大、申请折扣票容易、奖励金额多等。为了更好地生存，各机票代理点想方设法扩大销售量占领市场，而养“黑代理”就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正规机票销售代理点犹如“批发部”，众多具备或不具备机票代理销售资格的中小销售商好像“零售点”，这条批零链条之所以能够存在，原因在于航空公司的售票奖励制度。

　　国家民航总局规定，国内机票代理佣金为票面价的3％，国际机票为9％，但在实际操作中，不少航空公司往往对代理人采用“3＋Ｘ”的奖励政策，即在3％代理费的基础上，再给代理人额外的奖励。“‘3’是大锅饭，卖机票的都有，‘Ｘ’是奖金，拿多拿少要凭本事。”一家机票代理公司的负责人坦言，为了提高走票量，争取更多的“Ｘ”奖金，正规代理商纷纷向不具备出票资格的中小型代理点让利出票，两方因此互相扶助、共生共荣。

　　监管乏力 养“黑”成患

　　本应水火不容的“黑白”两代理之间的这种“暧昧”关系，严重损害了顾客的经济利益以及航空公司的声誉。然而，尽管如此，有关方面对“黑代理”的打击却总是“点到即止”。

　　据了解，航空公司的心态也十分矛盾。一方面，“黑代理”欺诈顾客造成投诉，严重损害了航空公司形象，增大了公司的运行成本；但另一方面，目前航空业竞争十分激烈，各大航空公司为争夺客源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因此对帮助他们占领市场的“黑代理”也很难痛下决心“赶尽杀绝”。

　　与此同时，对“黑代理”进行查证的难度也很大，即便查实，也没有任何依据可以对其进行处罚。包括民航管理、公安、工商和城管等部门，都缺乏管理和制裁“黑代理”的明确的法律依据。“我们目前的执法依据是1993年出台的《民用航空运输销售代理业管理规定》，‘黑代理’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因此我们也很难对其进行处罚。”中国民航江西安全监督管理某负责人说。

　　据了解，目前行走在法律空白中的“黑代理”日益猖獗，在机票代理销售市场上甚至产生了“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许多诚信经营的正规机票代理商也因“黑代理”的大量存在而身陷困境，甚至不得不尴尬退出。不少业内人士认为，这是民航市场化转型中的阵痛，是规范的新秩序未建立前的混乱，是进入市场经济所交的学费。由于规范的市场秩序尚待形成，这种混乱局面不会在短时期内消失。

　　揭穿“黑代理”的惯用伎俩

　　疑点一：不接受上门取票，“公司”只有一个人、一部电话。一个号称是南方航空公司的代理票务点的订票处就在电话中以“公司有规定不接待散客上门取票”为由拒绝了记者上门取票的要求。记者随后按照票务卡上的地址上门，看到这家票务点只有一个人守着一部电话，没有挂出任何证照。

　　疑点二：一听要留电话就走人。记者在昌北机场跟一位自称能买到低价机票的中年男子说要订票，并要求该男子留个订票电话，该男子却转身就走。旁边一位保安说，能买到低价票只是个“诱饵”，这些人往往会以“低价票卖完了”为由给订票人拿来高价票，订票人如果不要，其人身安全就受到威胁。

　　疑点三：特价引诱，高价兜售。记者昨日拨通了一家售票点电话，其售票卡上写着，多条航线可以享受三折。但记者询问后发现，所有的三折机票都以各种原因卖完了。

　　黑票点自揭内幕

　　钱先生是南昌市最早从事机票代理的“个体户”之一，按他个人的理解这种行为属于“跑单帮”对于“黑代理”这个称谓，他并不认同，以下就是他对记者讲述的“黑代理”内幕。

　　我就是一名所谓的“黑机票”代理，之所以称为“黑”，是因为我们公司不具备“国际航空运输协会”颁发的执照，直白地说，就是我卖机票的行为是非法的。要找到我很容易，大街上、商场门口，随时都有我们公司委托的人在派发小广告，一般是名片大小，一面是超乎你想象的特价机票价格，一面就是我的手机号码。

　　在印那些特价机票的宣传名片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些机票到底要卖多少钱，等有人打电话过来，我就一口应下来，目的就是让他们不再向别的机票代理点询问，完全信任我。要做到这一点得经过长时间的研究：首先，我会强调自己就是航空公司内部的人，所以才能拿到远低于市面折扣的特价机票，然后我会抛出一系列专业术语，比如舱位啥的，让对方对我产生信任，最后，我再说在我这里订票不用交订票费，到这时对方就已经完全被我诚信的态度稳住了。到航班临近、需要取票时，我再以“机票紧张、经济舱被旅行社全包”等为由，告诉他买不了，在他因为时间紧迫、一票难求、迫于无奈转而求我时，我再大义凛然地逼他加钱。到那时，他没买到特价机票，还得对我说“谢谢”。

　　有人肯定奇怪，我又没超出票面价格买票，怎么会挣钱。这其实还得感谢各个航空公司，是他们制订的“3＋Ｘ”政策养活了我们。所谓“3＋Ｘ”是指，机票代理人只能赚取占机票票面价3％的代理佣金（国际机票代理费为票面价9％），但事实上几乎所有的航空公司都会另外再给代理人一个占机票销售总额Ｘ％的返点，作为对代理人的奖励。

　　照这样说来，我出的机票越贵赚得就越多，但也不尽然，有一种真正的特价机票，我能赚得更多。在行里混久了，谁还能没几个飞机上的朋友，在他们手中就控制着一些可操作的“内部票”。这些机票的票面上没有日期和班次，它们的出现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这次航班的效益，比如一家飞机有300个座，在飞之前几个小时，班组查了一下发现还没满员，便找到我，让我低价甩卖这种“内部票”，这就不是返几个点的问题了，而是一二百元底价以上全归我。但使用这种机票的前提是航班未满座，而且不能改签。当然，这些我是不会告诉旅客的，因为就算因为航班满座，他们不能登机的话，航空公司也会以“航班延误”等借口搪塞，至于错过了航班想退票或是改签，相信我，所有人都会变得像“傻根儿”一样天真的。文／商报记者 曾珂 夏敏 图／商报记者 黄昊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