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赤脚医生困守马背上的诊所

村医拉加几乎每天都要骑着马翻山越岭去给村民们看病。本报记者 欧阳晓菲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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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加在探望病人。本报记者 欧阳晓菲 摄

　　采访地点：青海省共和县羊荣村

　　采访时间：3月25日

　　3月的青海，山谷里覆盖着皑皑白雪。

　　从西宁市出发，经过结冰的倒淌河，穿过日月山，沿着山路，驱车两个小时来到共和县城。再穿过一片荒漠，在土路上颠簸两个多小时，经过一条羊肠小道，便到了山脚下的一个村子———廿地乡羊荣村。

　　26岁的拉加穿着白大褂，站在他自建的卫生所门前，手里捧着黄色的哈达，笑着上前迎接记者。

　　拉加是村里唯一的医生，因为羊荣村交通不便且村民居住分散，他每一次出门行医都要翻山越岭，多数时间是在马背上度过的。

　　自费盖起村里唯一诊所

　　拉加是藏族人，能听懂一些普通话，但说得并不流畅。每当遇到一些表达不清的词语时，他便会停下来看着记者，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拉加说，1997年初中毕业后，他跟着县城卡卜卡镇的一位藏医学习医术，后来还参加过乡村医生培训班。

　　1998年，拉加回到村里，花了3000元钱盖起了一间诊所，又花了4000元钱购买药品，其中一部分钱是找父母借的。就这样，拉加成了羊荣村唯一的医生。

　　拉加能治疗的病包括感冒、发烧、胆囊炎等。他还会接生，曾经为村民接生过5次。但更复杂一些的病，他是无能为力的。

　　拉加的私人诊所不到10平方米，里面放着两个药柜，一个柜子里面存放着一些西药，另一个柜子上摆放着一排藏药和藏文书籍。

　　拉加住在诊所对面的一间小屋里，房内放着一台黑白电视机和两张单人沙发，火炉里烧着牛粪取暖。

　　羊荣村一共136户，786人，人均年收入800元，山脚下住着部分村民，还有78户(600多牧民)分散居住在山上。从山里到山脚下无法通车，骑马来回至少要花5个小时。

　　拉加说：“从山脚下骑马或坐驴车到最近的乡卫生院去，一次得花两个多小时，要是去海南州医院，得花一天时间。山上的村民距离乡卫生院太远，山路很不方便，以前经常有病人死在半路上。”

　　拉加几乎每天都要骑着马，背着药箱，翻过山去给分散居住在山里的病人进行检查和治疗，每次来回都得四五个小时。

　　平时，如果有突发病人家属下山喊他，拉加也要骑马翻过几座山去给病人治疗。

　　“每次进山看病人，大概能赚十几元钱。”拉加说，每次出诊时，他都会带一些安乃近等常备药品，一些需要的村民会买一些。

　　拉加每个月收入约有300元，在村里处于中等收入水平。

　　骑马翻山去探望病人

　　这一天中午，拉加要到山上给几名病人做检查，记者想随同前往，拉加拒绝了，他说：“来回得四五个小时，全是山路，骑马很危险。”

　　在记者坚持下，拉加从村里给记者借来两匹马。中午12点，记者和拉加一起骑马向山里进发。

　　拉加背着药箱，骑在马上，一只手拉着自己骑的马的缰绳，另一只手拉着记者骑的马的缰绳，两匹马并行着。拉加说，他最担心的是，马在陡峭的山路上受惊。

　　走到一片尖石地段，看着陡峭的山坡，记者手心直冒汗。

　　拉加说，就在前一天晚上7点左右，村民多杰从马上跌落，摔在路边的石头上，头部被磕破，左手背上的血管也被割断。

　　多杰给村支书打电话，村支书赶去把他送到拉加的卫生所，其间花了1个多小时。拉加给多杰简单包扎后，又乘马车将他送到山下最近的乡卫生院，花了两个多小时。

　　当天晚上10点多，送到乡卫生院后，医生做了简单处理。因为乡卫生院没有CT等设备，村支书担心多杰摔倒后脑子出问题，又雇了一辆吉普车，连夜把他送往海南州医院。

　　直到第二天凌晨3点，从马背上摔下来7个多小时后，多杰才到达海南州医院。在急诊处做了全面检查，并做了手术。

　　看着眼前陡峭的山坡、脚下林立的尖石，记者骑着马越走越小心，不敢轻易扯动缰绳。

　　对村里病人了如指掌

　　村里的病人情况，拉加了如指掌。“山下面有四五个病人，大多是老年病人。平时，小孩子生的病大多是发烧、感冒。”

　　拉加说，这些小病他一般都能看好。不过，大一些的病，他就没办法了。

　　说话间，已在山路上骑了一个多小时。突然，拉加停下来，指着山坡一户人家说：“这家有病人。”随即带着记者骑马上去。

　　从土房子里走出来三名女子，看见拉加，赶紧迎过去牵过马匹，拴到房前的木桩上，招呼来客进小土屋。

　　“她一直有大脖子病。”拉加指着其中一名女子说。女孩叫拉木切忠，23岁，从小开始生病，一直未能治好。

　　拉木切忠的母亲酿毛加用藏语跟拉加说着她和她女儿的病情。说到她女儿的病，她让拉木切忠解开围巾，让拉加看脖子的情况。

　　在客人面前，拉木切忠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解开围巾，赶紧又系上。拉加说，她得的不是大脖子病，而是其他的病。但他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病，因此一直没有办法治好。

　　拉木切忠一家7口人，家里有七八头牦牛，父亲去放牧。她跟母亲在家，每天在山里捡捡牛粪就是一天。每周，她最多能下山一次，病也一直拖着。

　　希望村里建个卫生站

　　从拉木切忠家出来后，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程，翻过了5座山，拉加突然说：“那里有几户人家。”

　　顺着他指的方向，记者看到，在半山腰有几座房屋。很快，一名穿着藏服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牵过拉加和记者骑的马，拴在木桩上。“他叫桑杰先，他妻子有病在家里。”拉加说。

　　桑杰先带记者走进他的家。这是一间土房子，屋里很暗，一小片阳光透过窗户打到炕上，桑杰先的妻子彭毛卓玛裹着被子静静地躺在炕上。

　　“她是胆囊炎，病了好多年了。”拉加说，他曾给她做检查，但一直没有治好。

　　拉加登上炕头，开始给彭毛卓玛检查。他用听诊器听了她的胸口和后背，然后用左手垫在背上，移动着用右手敲击，俯着身侧耳听身体里的回声。

　　“她心脏不好。”拉加说。收起听诊器，他开始给彭毛卓玛测脉搏，接着又拿出血压计，给彭毛卓玛测量血压。彭毛卓玛很配合地在床上接受检查，并不时向拉加询问自己的病情。拉加轻声地安慰着她。

　　送拉加和记者出门时，桑杰先说，他家里没有钱，下山交通也不方便，妻子有病，除偶尔到医院看看之外，大多数时间只能在家里扛着。

　　听到这些话，拉加沉默了。

　　出门后，拉加对记者说，他虽然是个医生，但对于彭毛卓玛的病，却一直无计可施，只能过一段时间来给她做做检查，叮嘱她应该注意什么。

　　离开桑杰先的家时，已经将近下午5点。拉加建议记者下山。“看见下一户人家得1个多小时，回来时天都黑了，骑马下山太危险。”

　　记者随后与拉加开始回程。路上，拉加说，现在村里的医疗状况很差，交通很不方便，去乡卫生院看病的交通工具只有毛驴和马车，遇到紧急病情时很危险。如果县卫生局能给村里建一个卫生站，派一个医师来这里就会更好一些。

　　共和县卫生局局长航旦说，因为羊荣村交通很不方便，村民居住在山里面，看病非常不方便，一旦遇到紧急病情，很容易出现生命危险，他们正在考虑在村里建个卫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