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花季少女的简单愿望

　　【核心提示】

　　“感觉自己活不了几天了，我很想到我以前的学校去看看，跟我的老师同学们见个面，能再上一节课……”4月2日上午，张芳芳在电话里喃喃地说，像是在给记者说话，又像

是在自言自语。

　　曾经，张芳芳在班里每次考试都能拿到第一名。如今，她的同学一个个走进了大学校园。而她，却只能躲在不足12平方米的家里，在心中想象自己的大学生活……

　　3年前的一场大病就这样彻底改变了一名品学兼优的花季少女的人生。

　　○● 4月2日下午，芳芳悄悄来到了自己以前的学校，她说，她只是想看一眼……

　　 大病毁了少女的大学梦

　　4月2日，张芳芳说这是她两年来最高兴的一天，虽然她在这一天哭了很多次。

　　3年前，张芳芳16岁，在家里，是一个懂事的小女孩，常帮家人打点家务；在学校，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的第一名。然而一场重病……

　　张芳芳，20岁，周口太康县人，在郑州生活15年。3年前，她被确诊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两年前，她离开学校，专门治病，从此告别学校，也告别了自己的大学梦……

　　她的父亲，也由一个收入颇丰的包工头，转而成为卖水果的小贩，然后又成为靠捡垃圾维持生计和女儿生命的城市边缘人。

　　由于家境越来越困难，芳芳离病情痊愈遥遥无期。她的校长说，只要身体状况允许，愿意她来免费就读。

　　听说校长承诺自己痊愈后可以免费复学。4月2日下午，芳芳悄悄来到了自己以前的学校，她说，她只是想看一眼……

　　○●上午睡觉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学校，开始了紧张而忙碌的学生生活，而且得了一个镶在玻璃框里的奖状

　　 芳芳日记里梦回校园

　　3年前，芳芳还在郑州十一中北校上学的时候，每到周末，同学总送她回家，因为那时候她已经走不动了。

　　每到小杜庄的村口，芳芳就坚持让同学回去。“她是不想让同学看到她家。”芳芳的生活老师刘喜云说。

　　芳芳的家是间面西的楼梯间，常年见不到阳光，散发着剩饭和旧棉絮的味道。屋外，春风吹着成排的梧桐树，邻居家的孩子正在玩耍。

　　“她不敢出去，被风吹感冒，会要命的。”父亲张和平，用右手轻擦着脸上的泪。刚过40岁，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15年前，张和平梦想能在郑州打出一片天地。现在，这名中年男子只想能尽自己的全力把大女儿的病治好。

　　“我感觉我可无能！同学都上大学了，我还躺在家里！”芳芳低头说，看了眼床头的几何书。

　　“我们跟杨校长说好了。等你病好了，就让你免费回去读书。”

　　听到记者这样说，芳芳抬起了头，接着叹了口气说：“我这样能回去吗？我现在一看书就头疼……”

　　事实上，她现在走上十步路，都要停下来喘气。

　　母亲说：“芳芳，好几年都没回学校了。今天天气暖和，要不回学校看看吧？”

　　芳芳换了一件绿色的外套出来了。“里面多穿了一件毛衣，没事儿的。”她的嘴角泛起浅笑。

　　“上午睡觉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学校，开始了紧张而忙碌的学生生活，而且得了一个镶在玻璃框里的奖状，就跟《背起爸爸上学》里的石娃得到的一样……”这是2005年1月22日，芳芳日记中的一段话。芳芳离开学校，是在2004年的春天。现在又一年过去了，芳芳还是没有回过“亲爱的学校”。

　　汽车驶上农业路。看着路边新建的建筑，芳芳说：“再在家里呆几年，出来都不认路了。”

　　汽车经过河南博物院门口时，芳芳说：“我参加过博物院的一次征文，得了100元奖金。我把奖金夹日记本里，一直没舍得花。”现在，100元够张家4个人半个月吃饭的。

　　自从3年前开始给芳芳治病，张家花了十几万元。开始时，张和平推着三轮车卖水果，后来本钱也用来治病了，只好收废品。

　　○●“日晕而风，难怪这两天风大。”

　　“那里面说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

　　 日晕与《图穷对话录》

　　听说记者到过拜祖大典现场，芳芳问：“那条彩虹是真的吗？”“你也听说了？是不是看报纸说的？”“我家没有订报纸，我是听邻居说的。”“那其实是日晕。”“日晕而风，难怪这两天风大。”

　　经过一家书店门口时，芳芳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问：“《图穷对话录》你看了没有？”

　　“没有看过，不知道写的啥。”

　　“北京新东方徐小平的，”芳芳扬起了眉头，“那里面说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

　　（后来记者查询得知《图穷对话录》讲的是一群生活中的失败者，如何在徐小平的点化下，成功出国，走向美好未来。）

　　○●我的绝大多数同学，家里都可有钱。他们没有歧视我，很喜欢帮我。

　　 母校曾给她温馨和梦

　　汽车从花园路转到了北林路上。

　　快到十一中北校了，芳芳不断地整理着衣服。照着驾驶室的后视镜，芳芳叹气道：“我现在太胖了，都是吃激素吃的。”

　　“真想蒙面回学校，碰到老同学多丢人呀。”芳芳说，“可是除了那些高三复习的，也不会有人认识我了。”

　　在校门口，张芳芳扶着铁栏杆，看着同学们在操场上来往嬉戏。

　　不断有家长开车送孩子来上学，大家走过大门，没人留意这个穿着绿上衣的女孩。

　　张芳芳向校园里张望着，许久，扭头过来，脸上挂着两行泪。

　　2002年中招考试，芳芳成绩优异，却因为户籍的缘故，找不到收留自己的高中。

　　张和平来到民办的十一中北校，与校长杨凯年商量。杨凯年回忆说：“我们录取高一新生，分数过郑州普高线的学生，学费一年7000元，高则减，低则加。芳芳的分数很高，只需交4000元就可以上学。”

　　可是，张家根本拿不出这4000元。不忍看到一个好苗子这样被拒之门外，杨凯年替芳芳交了学费。

　　“我只有好好学习，爸妈才不用起早摸黑地吃苦。”自打上幼儿园起，芳芳便拼命地学习。上小学时，寒冬的凌晨三四点，父母起床去进水果，芳芳也跟着起来背书。

　　芳芳上高一时，脸色越来越黄，很容易感冒。一次，她多日高烧不退，张和平带着芳芳，辗转了好几家医院后，在郑州大学一附院确诊为再生障碍性贫血，即骨髓造血功能衰竭，造成身体血液减少。

　　“当时，她治疗一下就回来上课，一感冒发病，就再去住院。”她的生活老师刘喜云说。

　　教室在5楼，芳芳已经没力气下去打开水了。她不想麻烦别人，坚持下楼，同学就夺下她的水杯。

　　每次从医院回到学校的时候，芳芳总带着几大瓶黑色的中药水。

　　她每天都喝这些药水，还大把地吃黄色的激素类药片。“这些药都不值钱，药水又苦成那样，一个女孩子受那么大的罪，看着真让人心疼呀。”刘喜云流着泪说。

　　因为没钱买药，张和平找了一个老中医，熬了一些药让芳芳喝。“治不了病，就保住命吧”。

　　坐在旧时的操场边，芳芳说她很想念老师同学们：“我的绝大多数同学，家里都可有钱。他们没有歧视我，很喜欢帮我。”

　　芳芳刚离开学校时，还经常打电话向老师问好。在老师们换了办公室后，大家就失去了联系。

　　○●只要芳芳身体允许，什么时候她都可以免费复学。

　　 圆梦需要治愈病痛

　　4月2日下午，张芳芳在十一中北校停留了40多分钟。其间，她没有遇到一个认识的师生。

　　走出学校的时候，看大门的阿姨认出了芳芳，一把抓着芳芳的手：“芳芳呀芳芳，是你吗？”

　　“阿姨，是我。”芳芳点着头，眼泪又流了出来。

　　“芳芳，你胖了不少，病好了没有呀？”

　　“还没好。快了，快了……”芳芳说不出话来。

　　“快了就好，病好了，你还回咱学校上学。”阿姨的眼眶也红了。

　　4月3日下午，十一中北校校长杨凯年对记者说：“只要芳芳身体允许，什么时候她都可以免费复学。”

　　因为没钱，芳芳只能继续喝那些黑药水，吃激素类药物。病情危急了，就拉到郑州市第三人民医院血液科，靠输血来救命。

　　“现在的治疗方法只能勉强维持她的生命，要读书上学是不可能的。”血液科赵晓武医生说，芳芳的病情已非常严重，“但她的病治疗起来并不困难，硬件设施和技术条件三院都具备。”

　　现在，芳芳还是每天躺在家里。天气特别好的时候，她常常和6岁的弟弟一起来到小杜庄的幼儿园门前，看里面的老师上课。

　　弟弟经常问姐姐：“姐姐，他们都进里面玩，我为啥不能进去玩呢？”

　　她哭了，弟弟也跟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