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税人告财政局违规购车的标本价值

　　孙立忠

　　4月3日上午，湖南常宁的一位村主任蒋石林，以一名普通纳税人的身份将常宁市(县级市，隶属于湖南省衡阳市)财政局告上了法庭，要求法院认定该市财政局超出年度财政预算购买两台小车的行为违法，并将违法购置的轿车收归国库，以维护纳税人的合法权益(详见今日本报A30版)。

　　蒋石林以一名普通纳税人的身份将强势的政府部门告上法庭，不是出于私利，而是一种公益诉讼，是维护多数人的权益。在当下的中国，这显然是难能可贵的，也很有些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的悲壮。

　　对于蒋石林的做法，不但他的朋友认为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常宁市政府的一位干部也说是“纯属多管闲事”——因为这些事情有人大监督，有党委、政府部门管理，有纪检、司法部门查处，还需要一个普通公民来直接“叫板”吗？这是一种“肉食者谋，又何间焉”的心态。这样的心态由来已久，是权利长期得不到伸张下的条件反射。

　　但现在的问题，却正是“肉食者鄙，未能远谋”、某些官员不以违法违规为非以及专业监督机构常常处于失灵状态。常宁县财政局超预算购置公车，不是人大没有监督、党委和政府没有管理、纪检和司法部门没有查处吗？这些更应该发挥作用的监管者不是都失位了吗？超标购置公车之类的违法违规，在许多地方的官场中不早已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大家都已见惯不惊了吗？

　　而因为对被告上法庭感到不适应，常宁市财政局局长周年贵就反问并质疑：如果每个人都起诉，那岂不是给购车的单位带来很多的麻烦？蒋石林是一个农民，现在已经取消农业税，他是否具有纳税人的资格呢？他缴的税到底够不够买一台车，够不够发工资呢？无知、浅薄以及与对监督的排斥溢于言表，其实这一点也不让人感到奇怪，这正是长期缺乏约束与监督下的必然。

　　在这样的语境下，蒋石林践行公民的监督权，自是有必要的。蒋石林的做法体现出了可贵的现代公民意识。现代公民意识是体现现代政治秩序和法治观念的民众意识，其核心是权利意识和责任意识。而蒋石林勇于维护纳税人的合法权益，则既可以说是权利意识，又可以说是责任意识。这种觉醒的姿态，具有可喜的标本价值。

　　法治社会无疑是需要这样的监督的，即便各种专业监督机构运转正常高效，也仍然需要，因为只有人民的眼睛才是永远睁着的、是雪亮的。

　　由蒋石林不被某些人理解，我想到了法国艺术家罗丹的话：“要清澈猛烈的真实，你自己想得到的话，永远不要踌躇着不说，即使你觉得违抗了世人公认的思想的时候，起初别人也许不能了解你，但是你的孤寂决不会长久，你的同志不久就会来找你，因为一个人的真理就是大家的真理。”被众多人视为“纯属多管闲事”的蒋石林或许也有孤寂感，但他的孤寂也决不会长久，让我们都来做他坚实的后盾，对他进行有力的声援。但更有力的声援，或许要靠制度。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对任何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有提出批评和建议的权利。”这是宪法所规定的公民权利，但这一权利的实现显然还缺乏有力的保障。口头上的批评和建议，有人理你吗，管用吗？蒋石林不是曾给常宁市财政局寄去一封信，请求对方就违法购车问题进行答复，最终却石沉大海了吗？正如专家所言，建立行政公益诉讼制度以保证公民批评建议权利的实现，是迫切需要的。保障公民其他宪法权利的实现，同样是需要的。

　　蒋石林将常宁市财政局告上了常宁市法院，但这一案件的前景大约并不乐观。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判断，一方面在于，因为缺乏相关司法程序的支持，案件能不能被法院受理很难说；另一方面则在于，即便受理了，但地方法院目前尚缺乏应有的独立性，在财政上受制于地方政府，法院能否公正审理也让人怀疑。而这些，正是完善制度的着力点。

　　何时人们对蒋石林式的诉讼习以为常了，或许中国才可称得上是真正的法治国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