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抗震30周年：震后四天四夜经历九死一生

　　李润平，笔名木野。生于1955年，祖籍河北省昌黎县。毕业于河北师范学院中文系。1989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2000年主编《唐山陶瓷》一书，填补了瓷都唐山陶瓷志史的空白。长时间从事国有企业管理工作，发表论文二十余篇。获得高级经济师、高级政工师和中国高级职业经理人资格。现为唐山市第九届政协委员，唐山陶瓷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总经理。

　　他，亲历1976年唐山大地震，又从灾难中艰难逃离，30年来他的记忆里，除了当年身体所经受的伤痛和劫后余生惊险幸运的经历，更多的是那么多善良的人们在无情的灾难中表现出的真情以及人们战胜自然的那份勇气。

　　“与死相比，任何事情都微不足道。”从这句感慨起，李润平对记者讲起了地震时与死神较量的经历。循着他的记忆，我们回到了1976年7月28日。

　　与死神首次交锋右手救了他

　　当日，是20岁的李润平从昌黎到唐山地委党校培训的倒数第二天。为了准备汇报发言，他整晚上都在闷热和烦躁中度过。直到凌晨3点才慢慢睡去。突然，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声响轰隆而来，惊醒后的李润平看到墙壁上急速裂开一道道缝隙，随后房屋上下颠簸。一段房梁急速坠下，砸到李润平身边的学员身上。

　　惊恐的一瞬，李润平胯部被重重的房梁砸中，整个下半身失去知觉。“倒塌的一瞬间，整个世界死一样安静。”巨大的疼痛随后遍及李润平的全身，“来人啊，我还活着！”借着头顶的一丝微光，他呼喊着，但没一点回应，“但我一定要让人们发现我，因为我还活着。”凭着生存的本能，李润平用惟一能动的右手抠着头顶的灰板，手指向脸上滴着血。他一直狠命地抠，直到一个拳头拱到外面，“就是这只手，让人们发现了我。”他说，他的右手是幸运之手。

　　老战士临别时的字条为他开绿灯

　　地震6个小时后，李润平从地下被抬到了地面广场。岳各庄兵营的一位老战士把李润平救出后，发现他受伤严重，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了床板和破被，让李润平躺到了上面，几个人把他抬到了唐丰路。“唐丰路车多，也许有人把你送到机场。”老战士找来一个小伙子看护着李润平，随后离开了。没过多久，李润平发现老战士又出现了，他手里拿了一张纸条，因为知道李润平是外地人，没人看护，便问了情况后，在纸条上面写了“唐山地委党校学员，重伤，请予救助”。老战士把纸条别在李润平的背心上才安心的走了。李润平说“字条成了我后来得救的绿色通行证。”

　　拖着就要倒下的身躯他让我活着

　　躺在唐丰路上，李润平发现平时宽阔的路上，都是受伤的人们，只有很窄的地方让车辆通过。“我忍着巨大的痛苦，拦车很困难。”过往了几辆车，都没有停下。小伙子无奈中硬是把李润平拖到路中央。他在期待中看着远处，竟真的看到了一辆车晃晃悠悠地开了过来。远远看去，司机的头用布包得严严实实，车以曲线轨迹冲过来。

　　李润平本能地举起了右手，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睛时，竟惊喜地发现，车竟停下了，而他的腿几乎已到了车轮下。从车上下来的司机师傅，头部包裹着破布，眼睛肿得只剩了一条线，整个脸肿得很大，几乎是紫色的了，浑身是血，腿一瘸一拐的。李润平被车上的伤员抬上了车，安全送到机场。而司机要再次拉伤员。

　　两颗青涩的沙果是最甜的

　　“泥猴”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他一直在李润平身边待着，是他在机场替李润平叫来的医生。后来才知道，原来“泥猴”的家人都被地震夺去了生命，他一个人只有找人多的地方才不害怕。

　　重伤的李润平此时伤情更严重，腹部还在剧烈胀痛，下肢肿胀起来，最严重的由于骨盆被伤，影响了排尿。

　　“马上做手术！”在李润平微弱意识的坚持下，一位老主任宣布马上做手术。没有麻醉剂，手术刀从表皮穿过脂肪、肌肉到达腹腔，李润平都能清楚感觉到，而疼痛却是无法形容的。“想到死亡，疼痛又算得了什么！”李润平最终咬牙挺过了手术的剧痛。

　　手术后的李润平被安置在“闹市区”。不想又见到了“泥猴”。“你还活着！”原来“泥猴”一直在寻找着李润平，因为他是地震后惟一的“熟人”。“给你这两个沙果，我捡的，我回舅舅家就什么都有了。”“泥猴”是来和李润平道别的，他有归宿了。“我记忆里，那两个半青半红的沙果，比什么都甜。”说话间，李润平的声音哽咽了。

　　把我当亲人的王大哥你在哪里啊

　　惟一一位让李润平记住名字的恩人就是同时失去父亲、妻子和女儿的王学政。

　　“王大哥和他的岳母、妻妹是我的‘邻居’，也是救我命的人。”李润平说，手术后他一直必须饮食。手术和下肢的肿胀严重消耗着体力，最后导致伤口感染，身体虚脱，昏迷不醒。

　　至今，李润平依然记得那个头皮被掀开的大妈，他是王大哥的岳母。在到处找不到葡萄糖的时候，大妈把自己仅剩的葡萄糖喂到了李润平嘴里。

　　庆幸的是，大妈被送上了飞机，得到了及时治疗，而王大哥却一直陪在李润平身边。

　　“那段日子，王大哥和他的妹妹精心地照顾着我，直到把我安顿好才离开。”李润平说，王大哥像家人一样，陪着他度过了转到外地治疗前的日子。

　　“饱受失亲之痛的他，却把我这个陌生人当成亲人一样的安慰和照料，我必须活着！”虽然李润平一直都没有找到这位王学政大哥，但他一直盼望着重逢的那天。

　　美丽的大眼睛告诉我我真的活了

　　1976年8月1日，李润平终于登上了飞机，很快到达了沈阳第四人民医院。

　　身受腹伤、腿伤的李润平再次经过飞机上的颠簸后，一度昏迷。而当他从沈阳第四人民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那是位年轻又善良的护士，崔秀岩。“这个护士大姐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丽的。”李润平是当时入院中的伤员中伤势最重的，甚至曾下过病危通知单。最后，他还是活过来了。

　　李润平清楚地记得，崔秀岩总是早上两小时，晚回两小时，长时间守护着李润平。“那时，我才知道，我确实活过来了。”1998年，李润平20多年后走进了沈阳第四人民医院，竟与崔秀岩迎面相遇。

　　“大姐！”“小李！”分别20年后的都已年过半百的两个人竟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30年恩情难忘

　　唐山大地震，李润平经历了九死一生。30年后，伤痛已渐渐淡漠，但所有在灾难中搀扶他的人们都将注定是李润平心里永远的牵挂。穿越死亡，他走得更加坚定。

　　1982年，李润平携未婚妻第三次踏进了唐山，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如今，李润平早已成为了地道的唐山人。每到7月28日他都会带着妻子和女儿来到纪念碑广场，回忆着当年的坚定，怀念着那些善良的人们。

　　“把我的亲身经历告诉给大家，是我的责任。”在唐山大地震30周年之际，李润平根据自己的经历写书《四天四夜：唐山大地震之九死一生》，他在书中写到：“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些在我危难关头给我救助、关爱的人们：岳各庄兵营的军人们，地委党校的学员们，塌鼻子汽车上的伤员们，几度抬我的兄弟们。我曾经无数次呼唤着一直激荡着我的那些好人：手指磨破了的‘老战士’，把我推向路中央而又给我带来生命希望的年轻人，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汽车司机，不经意间却帮了我大忙的‘泥猴’兄弟，把我送进手术棚又把我送上飞机的班长，晕倒的老主任，为了救我什么都舍得的大妈一家。”

　　（本报记者：刘超）

　　相关专题：唐山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