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河南母女眼泪哗哗地流

　　“楠楠”，这个14岁的女孩在记者采访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她就跪在川流不息的建宁路人行道上，面前一只瓷碗里摆了十几枚硬币。

　　她不是职业乞讨者。14天前，她第一次从河南老家出远门，到南京为自己畸形的脸

庞筹集诊疗费。在她身后十多米远，还有一双紧盯着她的眼睛，那是她母亲，为了却女儿心愿而跟随她来南京。

　　在向陌生人叙述自己命运时，母女俩在近百人围观的街头痛哭了，互相用粗糙的手给对方擦拭泪水，却越擦越多……

　　不敢照镜子。有时她自己都嫌镜中人太丑

　　“为了十万元的手术费，给我第二次生命，我就跪在街头求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贡献给我一份爱心，好人一生平安。”在楠楠面前，有这样一张用水笔写在硬纸板上的求助信。比这封街头常见的求助信更让人吃惊的是，楠楠那张畸形的脸，左半部脸严重肿大，下嘴唇、舌头都龇向外面。“别人都喊我河马脸、大脸。”楠楠口齿不太清楚，但普通话相对标准，她读过两年书，地上的求助信就是她自己书写的。

　　据楠楠自述，从娘胎里出来，她的脸就是畸形的，随着人长大，畸形越来越严重。两岁时，家里凑了两万元给楠楠治疗，没有任何效果。天生畸形的脸庞造成了楠楠与生俱来的自卑：从小父母不敢带她走亲戚，因为她的出现总会让许多人没了胃口；上学后，同学比画着嘲笑的恶作剧，也让楠楠无法在学校呆下去；辍学后，楠楠骤然暴躁的脾气导致家庭关系非常紧张……“都是因为我的脸是大脸。”楠楠说，她知道自己的模样与常人不一样，基本不照镜子，有时她自己都嫌镜中人太丑。

　　今年春节刚过，14岁的楠楠无法按捺住内心的郁闷，决定要出门为自己寻找希望。楠楠家住河南商丘的一个村庄上，她16岁的哥哥和18岁的姐姐都在深圳打工，父母在家耕作2亩农田，全家根本就没钱让楠楠求医。至今，楠楠一家人都不知道她大脸病的病因是什么。“我不出来乞讨，就永远没希望，自己的病究竟能不能治我都不知道。”楠楠相信会有医院能够治好她的病，但没有钱也是全家需要面对的事实。

　　记者昨日从商丘当地的乡政府和公安部门核实得知，当地确实有这样一个脸部畸形的女孩。

　　在南京14天，楠楠下跪行乞，母亲则在她身后注视着

　　楠楠是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乞讨，她学着建宁路上其他职业乞讨者的样子，跪在地上磕着头。“看到好心人给我钱，我就很开心。”楠楠说她只能用磕头的方式表达对这些陌生人的感谢。楠楠并非是一个人在乞讨，在她身后10多米远的地方，她42岁的母亲刘德连一直不放心地看着她，从每天早晨6点一直呆到晚上7点。

　　刘德连说，孩子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畸形，但贫穷的家庭无法想象治疗费用到底是怎样一个天文数字，更没人知道楠楠得的究竟是什么病。从10岁开始，楠楠几乎整天冲着父母发火。“本来一帮小朋友正玩着，楠楠一走近，他们就一哄而散，背后的议论就更多了。”刘德连说，“孩子一被人嘲笑，就拿着农药要自杀。她就问我，为什么不在生下来时就把她扔了，省得她现在受罪。我，也觉得自己活受罪啊。”

　　楠楠痛苦、郁闷、失望甚至要自杀，而母亲更是陷入无尽的绝望。“你是我的女儿啊，再怎么丑，妈妈也不可能把你扔掉。”说到这些时，母女俩失声痛哭，而她们也不知道已经为此哭过多少个日夜了，哭过之后就是无尽的叹息。

　　楠楠很自卑也很懂事，知道出门乞讨并非光彩之事。认为江南富裕人又好，选择南京为其筹集医疗费地点后，父亲将母女俩送至南京火车站，又匆匆赶回老家种地去了。在南京14天，楠楠下跪行乞，母亲则在身后注视，暗中保护女儿不要受欺负。

　　刘德连衣着简朴但很整齐，夹杂在黑发中的白发异常扎眼。“楠楠跟我说，她只能依靠她的大脸博得人的同情，她却不想因为自己的长相给妈妈丢脸。”刘德连这个农村妇女还不适应女儿乞讨这样的方式，而楠楠关照母亲，在走的时候要一前一后，不要让人看出她们是母女俩，不然就没人同情她，也就要不到钱治病了。

　　“所以只能在她身后的隐蔽处，看着她，但不能相认啊。”确实有几个建宁路上的职业乞讨者，故意将楠楠放硬币的瓷碗踢倒，让楠楠再也别来“抢地盘”。刘德连没敢去阻拦，只能看着，怕自己被发现后，女儿会遭到更大报复。

　　但，毕竟还是有好心人的。

　　市民卞女士正积极筹措捐款，准备带楠楠至南京医院诊断病因

　　第一个发现并深入了解楠楠故事的是市民卞女士，她将楠楠的照片放到了一个网络论坛上，反响强烈。卞女士正积极筹措捐款，准备带楠楠至南京医院诊断病因。

　　卞女士目前赋闲在家照顾18个月大的儿子。4月5日下午，卞女士偶尔在路边见到了楠楠，给了一元钱，心情始终沉甸甸的。她又折回，征得楠楠同意，将楠楠照片及故事发到了网络上。4月6日和7日，卞女士带着楠楠来到网吧，让她看了网上有人愿捐助的留言。4月8日，带着楠楠畸脸的照片，卞女士动用自己父母关系向省中西结合医院、鼓楼医院、口腔医院等医疗机构咨询病因，未得明确回复。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我自己的14岁，那时我上初二，无忧无虑。父亲在法院工作，母亲是律师，家庭条件很优越。与现在14岁的楠楠比，那感觉我描述不出来。”初为人母的卞女士又想到的是，“将来我的儿子14岁时，他的生活怎么与楠楠去比较啊。”卞女士说，她不愿意回忆起楠楠见到网吧电脑时既惊喜又恐惧的眼神。卞女士咨询了相关医院，要诊断出病因，得先准备2000元费用，而这笔诊断费楠楠目前根本付不起。

　　在采访时，楠楠哭、刘德连哭、卞女士随之背过身偷偷地抹眼泪；近百个围观市民则将目光从楠楠畸形的左脸移到了三人的泪水上，唏嘘不已。“对自己的苦命我们早已麻木、早没泪水了，只有哀叹；看到陌生人也为我们流泪，我难受。”刘德连说，以前母女间只有埋怨、愤怒和痛苦，现在则是酸酸的伤心。楠楠用双手支撑着身体站起，伸出乌黑的手擦拭母亲的眼睛；母亲用粗糙的手掌揉着自己的双眼，再伸出衣袖拭过女儿的眼角，两人互相擦拭着，泪水却越擦越多。

　　母亲想在地里种出金子，给女儿看病

　　“跪一天腿很疼。”楠楠说，初来南京就把家里积余的500元全带来了，在小市街租了一间小房子，付了两个月房租340元。早晨6点就开始在建宁路上跪着，一天13个小时，如有人给吃的就凑合一顿，没人给吃的，就由妈妈刘德连买来3元钱的拉面给楠楠，这样楠楠每天可筹集到20元至40元不等。“在这每天能够要到点钱，在家一分钱也没有，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跪在路上乞讨一天，就觉得离治好病近一天。”楠楠说。

　　“有足够钱让楠楠上医院查一下病因，到底能不能治，也好让女儿不再埋怨我这当妈的……”刘德连说，她想家，想在田里种出金子给女儿看病，极不愿看女儿整天跪着，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

　　（文中楠楠为化名）

　　快报记者吴宏

　　快报记者 齐天天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