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准变性人：我在歧视中做女人梦

　　□本报记者 张娜

　　“他”还是“她”？记者在见到自称变性人的高婷婷之前，有着一种强烈的好奇心。

　　“我穿着红色毛衣，红色马甲，背了个红色的大包。”电话中，高婷婷特意强调着他

的装束。

　　4月3日晚上，这个因为变性而备受歧视和官司缠身的人来到本报，向记者讲述了一段他鲜为人知的人生经历，也倾 诉了他压抑已久的心里话。他要让世人明白，他们也需要来自社会的关爱。

　　马尾辫、红头花、紧身红毛衣、带花的牛仔裤、高跟鞋，再加上化的浓妆、有些沙哑但和女人一样的嗓音——“走在 大街上，他肯定是一个地道的女人！”

　　高婷婷看上去很高兴，他说：“我昨天还穿这身衣服参加了

　　“高婷婷”这个名字是他自己改的，他原名叫高永贵，今年32岁，山东日照莒县人。以前，和普通人一样，他有老 婆、孩子，他的双胞胎女儿都已经7岁了，他也为生活而奔波，也曾经带着妻儿到处打工。但是，与普通人不同的是，他得了 一种让大多数人不能接受的怪病：易性症。

　　随后，他做了鼻翼修整和激光除须手术，但最主要的手术还没有做，也就是说，他现在从外表来看是个女人，但性别 还是男性。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实现女人梦，从男人变成女人，从女人到美女，从美女到中国第一美女，从中国第一美女到世界 小姐……”

　　他要把梦想变成现实，随后，他多方联系医院，并跟济南电视台《正在进行》栏目达成了协议，拍摄了一个12集的 短片剧《男，也要做女人》。从此，高婷婷的形象为人们所熟知，“高婷婷”三个字的点击率也不断攀升。

　　然而，这时，他却把为他做手术的医院和为他录制节目的电视台都送到了法院被告席上。这里面有着怎样的内幕呢？

　　我认为世界上

　　没有漂亮女人活着都没劲

　　我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女人，但许多人都说我不正常，有神经病。

　　我家在农村，兄弟姐妹四人中排行老三，初中毕业后我就去当兵了。但那时候我不排斥女人，特别羡慕她们，喜欢跟 女人在一起，初中时我喜欢和女生一起玩，当了兵，我也特别喜欢看女兵，我觉得她们漂亮，觉得做女人特别好，我认为漂亮 女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没有美丽的女人，活着都没劲。

　　当兵复员回家以后，1998年10月1日，在父母、媒人的安排下，邻村女子小周成了我的新娘。婚后，我们夫妻 经常有摩擦，我妻子是个正常的女人，但我心理上是女性，生理上是男性，心理总是支配行动，我说话柔声细语，常不自觉地 有女人的动作，妻子就说我没有男人味。

　　婚后第二个月，我们就出去打工了，在饭店、报摊、理发店都干过，一天也就拿七八块钱。第二年，我们有了一对双 胞胎女儿。

　　报纸上登的变性手术

　　让我看到了希望

　　我在看报纸时得知，变性手术能帮助男人实现变成女人的愿望，我当时特别激动！

　　我回家跟妻子说我也想做女人，她当我是开玩笑，就说：“我觉得你眼睛和嘴挺好看的，挺像女人的，只要把鼻子做 一下就行了。”

　　我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人家做变性手术了。”她笑着跟我说：“你想变就变吧。”

　　我从1994年就开始偷偷地穿女式内衣，但外表还没有大的变动。看到这个消息以后，我变性的念头特别的强烈， 我开始留长发。

　　2000年的一天晚上，我用妻子的化妆品化了妆，涂了厚厚的口红，然后穿上妻子的裙子，骑上自行车出去转了一 圈，心情非常舒畅。

　　对于手术，我有点害怕，我怕疼，小时候连打针我都怕，我一想做这种手术肯定特别疼，不是个小事，一定得和妻子 好好合计合计。

　　但妻子的态度却骤然改变了，对我开始实施冷暴力，经常说：“你看你那样子！”说我恶心，经常是一觉醒来，她就 失踪了，只有两个女儿躺在我的身边。这更加剧了我想做手术的念头。

　　女儿说我留长头发好看

　　说起女儿，高婷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似乎女儿成了他生活中最大的安慰。

　　孩子现在在家上幼儿园了，今年7岁，她妈在家照顾她们。我跟妻子曾经要协议离婚，已经做了离婚协议，因为医院 说做变性手术前要先离婚，但后来没做成，所以婚也就没离。

　　我经常穿着女装带孩子出去玩，我特别疼我的孩子，妻子也是失踪一段日子后就回来。有一次，我和妻子站在一起， 我让两个女儿选谁漂亮，喜欢谁就站在谁的位置，女儿一会跑到她妈那，一会跑到我这，冲着我们笑。

　　但是，我留着长发找工作也很不顺利，老板都说我变态。为了生计，有一次，我一气之下把头发剪了。一回到家，大 女儿抱着我说：“爸爸剪了头发不漂亮了！”那时候女儿三岁，特别可爱，我特别爱我的女儿。

　　谈着谈着，高婷婷又说到了4月2日参加的《家庭总动员》海选。她说非常想接女儿来北京一起表演节目。

　　面对镜头下定决心变性

　　2003年冬天是我变性想法最强烈的时候，当时我在济南打工。

　　有一天，我看到济南电视台的这样一套节目，讲的是一个四川变性人的故事，而我当时也正积极地跟各医院联系变性 的事，但电视台找专家咨询的时候，一个医生就把我的情况跟电视台的人说了，电视台就找到了我。

　　当时是济南电视台一个叫《泉城夜话》的栏目中的一个女人给我打的电话，后来她又把我介绍给了《正在进行》栏目 。

　　当时，我和电视台就达成了协议。协议中说，我让他们以我为原型，拍摄我的生活报道，他们协助我找医院做手术。

　　片子的第一、二集是我参加的一个济南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叫《金山夜话》，主持人金山要我去做节目。当时节目 效果非常好，有好多听众提出要和我当面交流。而第二天和听众见面时，有个老太太就说：“你看你的胳膊那么粗，也不像个 女人，难不成你也把胳膊砍了，换了女人的胳膊？”有些话让人听了很难受，但我还是坚持做完了节目。

　　我开始感到，变性真的很不容易。

　　《男，也要变女人》

　　火了电视台我却遭人毒打

　　2004年农历正月十九开始，济南电视台的新闻综合频道和生活频道就开始播放这个短片了，一天一集，播了一个 多月的时间，而节目的收视率一路飙升，从平时的4%一下子到了30%多。

　　但播到第三集时，在济南的一个立交桥旁边，我第一次遭到了观众的野蛮袭击，当时走过来4个男的，一看就是地痞 流氓，其中一个看到我就恶狠狠地冲了过来，揪着我的头发就打。我当时也骂他，我说：“你打我干吗？”他口里一直说：“ 我叫你变性，你个变态的东西。”我当时嗓子都喊哑了。旁边也有人说：“他想变就去变呗，又跟咱们无关。”他打够了才住 手。

　　后来，我把这些经历和电视台说了，我觉得变性太特殊了，人身都受到威胁了，我的人生、工作就这么个结局，真的 很痛心。

　　被打以后，我非常灰心，就写了一封信给栏目组。

　　当时正播到第四集，我的意思是删除一些不合适的情节，比如，片子中说我在除夕夜跟母亲说要变性，母亲说要恨不 得勒死我。

　　栏目的彦主任见了我，当我提出负面影响太大不想再播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站起来就走了，他说：“不播就不播 ！”我当时很伤心，但想到只要不播了就行了。

　　我在南京做手术期间看到，陕西卫视和福建东南台仍在播出《高婷婷的变性梦》，上面有我和孩子的照片。

　　片子传播越快

　　我越要不停地搬家躲避

　　我在济南再也呆不下去了，几乎所有的济南人都能叫出我的名字，我就去了淄博，在那跑了几百家单位都没有成功， 我当时能找的工作也就是美容、洗头、洗面、推拿、服务员。

　　我是2005年春节到的淄博。我记得找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个理发店。第一天上班，来了个老太太，但她看了我一 下，忽然对老板娘说：“这不是那个婷婷吗？”老板娘问：“你怎么认识她？”老太太说：“我看了电视，说他要变性。”这 时候老板娘转过来对我说：“对不起，我们这现在不忙，用不了这些人手。”就这样，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泡汤了。

　　之后我就自己开了个 “婷婷推拿店”，边上有个学校，有好多小学生挺有意思，还对我说：“高婷婷，你给我签个 名吧。”这可能是我遇到的唯一高兴的事了。

　　也有很多小学生围着往店里扔石头，110都来过好几次。后来，房东就跟我说：“你别住这了，你给我们添了很多 麻烦。”我找到派出所，他们也说：“你别在这了，公安总不能三天两头保护你吧。”

　　2005年4月17日晚上，有两个男人进来。正按摩时，其中一个人对我说：“你老婆在哪，青岛吗？”我一听， 他们认出我来了，当时就特别害怕，他又接着说：“我在电视上见到过你，不知为什么就想打你。”“你挣点钱给我花吧，我 缺钱花了。”

　　我当时拿起小灵通就往外走。

　　“你上哪？”

　　“厕所。”

　　“你想打110？”

　　说着他一下跑过来，揪着我的头发就打我的脸。我当时穿的是紧身的裙子，活动不太方便。结果头发也给揪掉了好多 ，脸上也都是血，把我随身的300块钱也抢走了。

　　当120把我送到山东省交通医院的时候，我连看病的钱都没有了。

　　决定起诉济南电视台

　　在山东我呆不下去了，想想拍摄后的生活我就没有了信心，于是，我觉得应该起诉济南电视台。

　　我认为整个拍摄过程中都不是电视台安排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真实的经历。

　　这时，高婷婷拿出一本《著作权法》认真地对记者解释。那本书皮本来是白色的，现在已经很脏，书的里面也被勾画 的不成样子了。

　　2005年3月26日，我以侵犯著作权为由，把济南电视台告上了济南市历下区人民法院。但10月12日的判决 却是我败诉，随后，我又上诉到中级人民法院，还是维持原判。

　　今年2月20日，我拿到了中级法院的判决书，我决定跳出山东这个圈子，到北京上告。

　　济南电视台：

　　他变性就是为了赚钱

　　记者拨通《男，也要做女人》短片编导王鹏的电话，他对记者说：“他告谁都是他的权利，很正常。用一句话总结就 是：他是一个以变性为名义的纯粹男人，变性是为了赚钱，是在作秀，他骗了很多人，包括我们。他知道媒体要什么，所以他 用这些做资源和媒体交换，通过交换使媒体按照他的要求达到他的目的。”

　　王鹏很无奈地说：“其实他的动机不纯，在拍摄后也相继暴露了出来，好多事情做的都让我们很不满意，但我们还是 帮他树立了正面形象。”

　　“这个人就是个男人，一些做法让人很恶心，在青岛采访时，我们三个人住了两个房间，他自己住了一间，晚上他还 找小姐，结果小姐来了，看到他的样子吓跑了。”王鹏说道。

　　“还有，他是怎么退伍的，他都不说，他父亲告诉我了他真正退伍的原因……”王鹏好像有所顾及，就没再说下去。

　　高婷婷说，在打官司的同时，他也在联系医院，下一步要做隆胸手术和生殖器手术，而且，他还想做个面部去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