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污水菜流入广州百姓家(组图)

芳村客运站附近，菜农在污水中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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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和工业污水严重污染菜田

　　大量污水菜流入羊城百姓家

　　废水养大的蔬菜销往棠东、芳村部分市场，专家提醒食用可能中毒

　　南都质量调查

　　栏目线索征集电话020－87388888

　　市区内多块菜地生产的污水蔬菜，正悄悄威胁到广州人的餐桌安全。连日来，本报记者调查发现，广州天河棠东工业区内与芳村客运站附近，均有百十亩菜地被各种各样的工业、生活污水滋养长大，继而进入市场，流向各个社区居民或餐厅排档的餐桌。

　　本周报告

　　污水菜调查

　　调查时间:今年3月底至今

　　调查地点:广州市内天河、白云、海珠、芳村等多处菜地及市场

　　调查项目:市场中污水菜的来源及流向

　　调查结果:市内多块菜地被各种废水浸染，源源不断生产出污水蔬菜流入市场，影响市民饮食安全。

　　棠东

　　青菜漂在臭水田中

　　广州天河的棠东工业区20年前是一片广袤的菜田，现在成了颇具规模的中小型生产企业集中地。在这些都市工厂的夹缝中，仍然零星分布着数十亩绿油油的菜田，由少数棠东本地人和众多广西菜农耕种。

　　这些菜地普遍种有通菜、生菜、白菜等，其中大部分蔬菜种在水中——从工业区里排放出来的大量生产污水和生活废水之中，菜农们已经习惯了在乌黑刺鼻的“水田”中耕作。

　　直击

　　油污流进田恶臭罩青菜

　　最近，当地菜农苏阿姨非常发愁，两个星期前，一股表面漂有彩色浮油的污水从附近工厂排出，沿水渠缓缓流进了她的菜田。两天后，苏阿姨发现自己种的半亩通菜已枯死大半，无奈之下她把死菜连根拔起堆放到土坝边，任其烂掉。

　　棠东工业区菜田南面靠近广园快速路一侧的水渠中，积满了黄褐色的油垢，苏阿姨菜田中将近一半的通菜叶都已枯萎变黄。上周六下午和本周一下午，记者都在现场看到了漂有浮油的污水流进菜地。现在，整片菜地都散发着浓浓的臭味。苏阿姨说:“近一年来，工厂总是在晚上排废水，搞得我们的菜经常是种一半，死一半！”

　　苏阿姨是棠东本地人，在这里种菜已经20多年了。她说，菜田里的水都是由北方上游的水库中引过来的，以前水很清亮，可以淘米洗衣，而现在引来的却全是污水。

　　昨天早上5时许，苏阿姨挑菜去批发市场卖菜，只卖出20多斤。“菜叶都是臭油味，谁愿意买啊？”当被问到是否找过附近工厂交涉时，苏阿姨说:“找过他们，工厂说不关他们的事。”

　　在棠东工业区路边开档的老板称，广园快速路边的十几亩菜地常年泡在污水中，每到夏天气味更加刺鼻，家里根本不敢买这片菜地种的菜。

　　流向

　　附近菜市场都有污水菜

　　每天清晨，棠东工业区污水菜地的菜农们早早起床去附近的批发市场卖菜。苏阿姨告诉记者，100多斤的菜，生意好的时候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卖完。

　　据了解，这里的蔬菜主要销往附近的大小蔬菜批发市场，包括棠东村的棠德、东南、龙盛、正南等农贸市场，还有像车陂这样的大型蔬菜批发市场。据菜农介绍，平时还有很多外地的车来棠东批发蔬菜，在菜紧张的时候，棠东的蔬菜曾经销往香港、深圳等地。

　　在棠东小区规模最大的棠德综合农贸市场里，有50多个蔬菜档口。记者走访得知，将近有2/3的蔬菜档口在卖来自旁边棠东工业区污水菜的通菜和生菜。

　　不少菜摊摊主并不在意蔬菜的来源，一位档口老板告诉记者，他们自己家一直吃棠东的菜，也没发现什么不好的。还有一位老板对记者说:“那些水是很好的肥料啊，水越肥，菜越壮！”

　　记者调查发现，直接消费这些“污水蔬菜”的主要是棠东工业区的近万名工人。记者发现，晚上的广棠路比白天热闹许多，十多家烧烤和麻辣烫的生意最好，其中很多档口都是就近从附近菜农那里批发蔬菜的。

　　溯源

　　棠东工业区伸出排污管

　　这些污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又是怎么排放到原本清亮的水塘中的呢？据了解，棠东工业区分布有数十家中小型工厂，沿东西方向分布在广棠路一带，生产服装、塑料、化妆品、油墨、家私等各种产品。每间工厂内都有数栋工人宿舍楼，初步估计在棠东工作和生活的工人将近1万。

　　记者经过多日走访发现，至少有4条排污管道从棠东工业区延伸出来，淌到广园快速路边菜地四周的水渠中。

　　当地污水渠已经把位于工业区下游的整片菜地包围，水渠存在着多处缺口，并有地基渗水现象，水渠里积存的废水直接侵入旁边菜田中。

　　苏阿姨看到的浮油只是冰山一角，据了解，从棠东工业区排出的废水，成分远比浮油复杂和厉害得多。附近一位摩的司机告诉记者，他在晚上路过水渠时，曾看到暗红色的废水从一工厂排污管中流出。“鲜血一样的红啊！”这废水是一家颜料厂排出的。

　　为了阻挡污水入侵，很多菜农在菜田周围筑起了小土坝，还在每块菜田的引水口用木板条和塑料膜自制了滤水池。一位来自广西的菜农告诉记者，他们每周都要一桶一桶地把漆黑的污水舀出滤水池。但现在这种方法已经很难抵挡污水了，污水可以从松软的土壤中渗入，而且一到雨水大的时候，污水就会漫溢整个菜田。

　　芳村

　　百亩污水菜影响数万人

　　广州芳村客运站后，有片100多亩的菜地，常年被几十家大大小小的工厂包围。每天都有大量污水通过十多个污水口排入菜地，其中不乏严重有害人体的工业废水。菜商称，大批这样的蔬菜流通到附近菜场，进入许多家庭、小型餐厅，供应给周边数万人。记者十多日来调查走访，初步揭开了这片污水蔬菜地的污染传递流程。

　　直击

　　恶臭黑水浸透菜地

　　3月28日中午，芳村客运站。站前一条乌黑的河涌，远远就可闻到恶臭味。客运站南侧站口处，有上百亩菜地。

　　紧靠着客运站出口的一小块菜地里，一潭黑水泛着白沫，气泡不断冒出，有一个暗洞直接与客运站门口河涌相通。几名候车乘客无意中走近，即被黑水散发的恶臭熏走，逃回公交车内。周围居民介绍，这条河已被严重污染，里边什么脏东西都有，包括工业废水等，这些黑水浇灌的蔬菜对人体特别有害。至于具体有怎样的危害，却很少有居民能说出，他们只摇头称自己不会吃这些菜。

　　在客运站后的大片菜地里，几条水流较大的臭水沟，纵横交错，将菜地死死圈住。靠近浣花路一侧，有一段约500米长的退水渠，堆积的废物非常多。这里的水呈墨黑色，成片一次性饭盒、塑料袋漂浮在水面。

　　所有臭水沟两侧都有不少豁口，当地菜农说，这些都是用来引水灌溉的，一个豁口就代表旁边有一户菜农及其所属的菜地。此外，还有许多暗藏在污水沟里的水管作引水之用。

　　污染最严重的，当属在与坑口村紧挨着的西坑村北侧一片菜地。这片菜地与客运站旁边的不太一样，由于多是水田，需要用大量的水，这里的地势相对要低洼很多。许多污水在此聚集，形成几条水流较大的污水沟，这些污水沟同时又是菜地的灌溉渠，这里的菜地全部都是污水浇灌的，这里的蔬菜也全部都是吸收这些污水长大的。

　　在另一条靠近龙溪大道的污水沟里，许多菜农索性直接将西洋菜种在水沟里。

　　流向

　　坑口周边市场、排档成灾区

　　4月3日清晨，记者对几户菜农进行了跟访。据观察，他们生产的蔬菜多半是销往附近鹤洞、坑口、金道等几个肉菜市场。当天早晨6点多，几十名菜农在菜地收割蔬菜，然后肩挑车载运往附近市场。菜农李师傅说，他们以前也给河北(珠江北老城区)送菜，还有个别老板自己开车过来拉货，但现在本地菜根本卖不出去，只能就近“消化”。

　　一户菜农将两筐生菜、油麦菜运进了鹤洞蔬菜综合批发市场。菜农们将刚从污水地里运来的蔬菜摆在地上售卖。但由于价格上的优势(要比其它地方每斤便宜0.5元左右)，来自坑口菜地的蔬菜似乎非常好卖，几乎所有来买菜的市民都会从他们这捎上一两把青菜。

　　另一户菜农将两筐生菜运到了坑口综合市场，那里有她自己的档口。该市场一名陈姓老板称，不仅有人不敢从坑口菜地进货，就连进了本地菜的档主都不敢说自己卖的是本地菜，尤其不敢说自己卖的是坑口菜地的蔬菜，“要不然知道情况的人肯定不会买。”在坑口综合市场外，十余菜农索性就地摆摊。一名陈姓菜农跟记者“聊天”时还善意地提醒说，这些便宜菜不吃也罢，他自己都很少吃。

　　4月3日中午11点多，坑口综合市场外10多位市民接受随机调查时称，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买的菜有何问题，但他们同时表示，如果知道这些菜是用附近河涌里的污水浇灌的，他们肯定不会买回家吃。

　　附近一家川菜馆老板并不掩饰他们买了坑口菜地的菜，“外边人都说脏，其实洗干净了就没事了！”

　　因坑口村外来务工人员众多，几十家小吃店、大排档在此经营。记者走访发现，多家档口进的都是这些污水菜。有菜农表示，他们的菜物美价廉，“几毛钱一斤，比超市里的还新鲜！”

　　在连续多日的调查中，每当天气晴好时，几乎每户菜农都忙着给菜地浇水，一天两遍。记者曾问过一名正在舀污水浇菜的菜农:“这么脏的水能浇菜吗？”不料对方却反问:“怎么不干净，我们自己都吃这个。”

　　但从另一个黎姓菜农口中记者得知，不少菜农是不吃自己种的菜的，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些菜是怎么长大的，而且因为水“肥”菜也长得快。附近菜市场某档口李老板说，他们现在都不敢从本地进货，一是怕菜太脏，知道的人肯定不会买，二是种户分散，不便于他们大规模进货。

　　溯源

　　13个排污口直通菜地

　　近日下午，沿着芳村客运站后的一条污水沟记者径直找上去，共发现了13个排污口，流出的污水都是直通菜地。刚走几米，就可见一个涵洞，其直径约有30厘米，不断有污水从中排出。扒开覆盖在涵洞上面的杂草后发现，这个涵洞是从旁边坑口小学通过来的。相对于污水沟里的水，学校里排出的水要干净一些，颜色也浅一点，不像污水沟里的近乎黑色。

　　坑口小学往东300米处，有两个较大的涵洞，污水沟的水多半都是从这里来的。里面排出的水非常污浊，水量也最多。由于涵洞深埋地下，一般人很难看出其到底通到哪儿。环顾四周，有一个电子园区、一家汽车修理厂与几家服装厂。这两个涵洞就是从电子园区里通出的，另外在靠近坑口村的服装厂旁边也有一个很大的污水涵洞，不间断地排出大量生活污水。

　　电子园区往东为西坑村，该村住户多为附近工厂打工者，其中有几栋楼还是集体宿舍。在这片生活区后面，四五个污水管道直接通向菜地，大量未经任何处理的生活污水被直接排入菜地，掺杂在污水中的是安全套等各种生活垃圾，当地人已习惯将垃圾扔出墙外扔进菜地里。

　　部门说法

　　污水菜严重时可致癌

　　前日，广州市农科所蔬菜产品综合检测站有关专家告诉记者，含有农药化肥、人畜粪便、工业废弃物的污水，在自然分解条件下即可产生大量硝酸盐与亚硝酸盐。

　　含有大量硝酸盐与亚硝酸盐的污水、蔬菜、粮食等经人食用后，可使人直接中毒。亚硝酸盐还会在人体内形成亚硝胺类，它在人体内达到一定剂量时有致癌、致畸等危险。

　　有关专家还指出，不仅上市蔬菜有无公害等国家标准要求，在蔬菜灌溉用水上，国家也有明确规定，未经安全处理的生活污水、工业废水是不能用于蔬菜灌溉的。

　　A06－A07

　　统筹:本报记者刘荣

　　采写:本报记者单小亮王卫国实习生吴旦颖

　　摄影:本报记者严明方谦华实习生孙喜制图: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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