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先锋］湖北省交通规划设计院高级工程 师陈刚毅（一）

　　坚守职业生涯的每一份责任

　　———记湖北省交通规划设计院高级工程师陈刚毅

　　陈刚毅20多年如一日，一直战斗在交通重点工程建设第一线，由一名中专生成长为懂设计、会施工、善管理的复合型人才，在平凡的岗位上创造了不平凡的业绩。新华社记者

何俊昌摄

　　本报记者王四新

　　一名普通工程技术人员的故事，能有怎样的精彩？

　　几乎所有采写陈刚毅事迹的记者，都有着同样的疑问。

　　当走过他的单位，走过他的母校，走过他的故乡，尤其是走过他远在西藏的高寒缺氧的工地之后，记者开始相信，陈刚毅的故事，虽然始终和平凡相关联，却足以令每一个人感到震撼。

　　作为一名交通人、作为一名工程技术人员、作为一名技术援藏人员，陈刚毅真的付出了很多很多。他创造的不仅仅是水乡平原、雪域高原上那宏伟的工程，更重要的是，他展示了人性的张力和生命的不屈。

　　他让记者感动的，是他对责任的深刻理解和对责任的坚守。“我对工程负有终身责任”

　　今年43岁的陈刚毅，是湖北交通规划设计院楚通公路工程公司副总经理，高级工程师。

　　2001年，已是单位业务骨干的陈刚毅，迎来了自己事业的第一个高峰。那一年，湖北要在西藏山南地区援建一项工程“湖北大道”。

　　“湖北大道”是湖北第一个在西藏实行总承包的援建项目，也是西藏城市建设史上第一个“交钥匙工程”。这个任务交给了湖北交通规划设计院，陈刚毅第一个报了名。

　　2001年3月，设计院按照“政治表现好、业务能力强、实践经验丰富”的要求，选派了14名技术骨干，组成“湖北大道”项目部。陈刚毅被任命为总工程师兼工程技术部主任。

　　从进藏那天起，陈刚毅就一心扑在工地上。工程开工的头一个月，项目部还来不及配车，陈刚毅就坚持步行前往工地考察现场、检查进度、把关质量。在海拔3500多米的高原上，陈刚毅不顾难忍的高原反应，每天都要走完这十几公里的路程。

　　工程的质量和安全，是最让陈刚毅操心的事。他说，工程质量是百年大计，出了事，对不起的就不是一两个人，而是国家，是西藏和湖北人民。

　　“我对工程负有终身责任。”这句话，陈刚毅说得最多。为了质量，他给自己定下原则：“要管好别人，首先要管好自己。不该吃的饭绝不吃，不能收的钱绝不收。只有自己站得正，说话才有底气，做事腰板才直。”

　　陈刚毅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影响工程质量的环节：工程材料只选西藏境内的“国家免检产品”；施工工序必须符合行业操作规范，每道工序都要现场督促到位。

　　在一次检查中，陈刚毅发现一段200米的水泥稳定层强度不合格。他二话不说，要求施工单位全部打掉重来。施工单位感慨：“在高原地区施工多年，质量标准差一点情有可原，真没想到陈总如此严格。工程返工这还是第一次。”

　　陈刚毅性格有点暴躁，对工作人员要求特别严格，喜欢教训别人。开始，有人对这种简单的方法不很认同。但是，时间长了，大家也理解了：“他这人就这个脾气，一切还不是为了工程质量？”

　　2001年11月26日，位于西藏山南地区泽当镇雅砻江畔的湖北大道通过竣工验收。经过检验，湖北大道项目建成了精品工程、示范工程和标志性工程，创造了西藏城市道路建设历史上路面最宽、建设周期最短、设计标准最高等“十个第一”。

　　时至今日，“湖北大道”已经通车4年，没有出现裂痕和凹陷，是西藏名副其实的“质量最好”的道路。这条路，也被人喻为一条藏汉友谊的“金光大道”、立在高原上的一座“无字丰碑”。“不负责任，后人会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

　　2003年，命运给了陈刚毅最好的机遇。这个机遇，来自于一个在地图上找不到的滇藏公路上的一个小点———角笼坝。

　　角笼坝，位于214国道西藏昌都地区芒康县盐井乡。芒康是西藏的东南大门，芒康的盐井是“茶马古道”在西藏境内的第一站，也是茶马古道南线的必经之路，如果这里不通，进入西藏就无从谈起。

　　从1996年开始，214国道角笼坝段经常发生山体滑坡、泥石流等地质灾害，每年发生事故10余起，时有人员伤亡。雨季一来，堵车是家常便饭。1998年，角笼坝路段发生大规模泥石流灾害，214国道中断三四个月，整个西藏昌都地区的人民生活都受到影响。

　　214国道上的“卡脖子段”角笼坝，时刻牵动着交通部及西藏交通厅领导的心，他们多次派专家到这里考察，在进行多种整治尝试失败后，最后决定建设一座现代化的悬索桥，跨过70多米长的泥石流沟，永久解决这个难题。

　　2002年4月，交通部援助西藏9个交通重点项目建设正式启动，角笼坝大桥是唯一的桥梁项目。这座桥概算总投资1.1亿元，主跨345米，人称“西藏第一跨”，技术难度之大、结构之复杂可想而知。交通部将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湖北省交通规划设计院组织实施。

　　得知这一消息，陈刚毅立即报了名，请求再次援藏。由于陈刚毅曾经在西藏建设过优质工程，设计院同意角笼坝大桥项目由陈刚毅担纲。

　　这是陈刚毅在设计院工作17年来，第一次担任项目法人代表。接下军令的那一刻，除了激动，他更感觉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他说，角笼坝项目既是技术任务，也是政治任务。这个项目是真正为当地老百姓解决困难、办实事的项目，“这让我感到肩上的责任特别重大”。

　　2003年4月7日，陈刚毅率项目组二度进藏。

　　他们抵达拉萨后，不顾强烈的高原反应，放下行囊就连夜开始审查招标资格预审文件。

　　为了编制招标文件，他和同事们时常工作到凌晨三四点，有时竟通宵达旦。不到两个月时间，他居然瘦了11斤。

　　西藏交通厅称赞他们的工作“质量最好，效率最高，提交的资料最及时、最完整”。

　　2003年7月18日，角笼坝大桥正式开工。第一次做代理业主，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陈刚毅事事身先士卒，还要求大家每天轮流上工地检查工程进度、安全、质量。为了避免“人情工程”，他代表项目办公室主动和经理部签订了工程施工廉政协议，双方约定：任何一方如果“违规操作”将付出巨大代价。

　　“作为代理业主，我认为我对工程质量负有终身责任。这责任就像是大山，不负责任，后人会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

　　角笼坝大桥施工点海拔近3000米，地处高原、高寒地区，大桥桥址属五类围岩地质结构，在破碎风化的岩层里开山挖隧，塌方风险极大。

　　为保证工程万无一失，陈刚毅对施工的每个环节都精心组织。大桥的4个锚塞体，技术上允许有两毫米的定位误差，但陈刚毅硬是和施工单位一起，努力将误差控制在0.1毫米以内。

　　一天，大桥挡土墙有一段300多立方米的墙面座浆不饱满。陈刚毅立即要求施工方全部返工。他对当事人说：“我跟你私交没话说，但现在是工作关系、合同关系，请你支持我、理解我。”

　　“我们走南闯北干了这么多工程，还从未见过这样负责任的业主。他把项目质量看得比生命还重要。”214国道西藏角笼坝大桥项目监理部高级监理黄绍国、施工项目部副经理朱显辉经常这样说。“责任意味着永远不能放弃”

　　2003年，对陈刚毅来说，是一个值得永远铭记的年份。这一年，命运给了他巨大的机遇。同样是这一年，命运又向他展示了残酷的一面。

　　这年9月，就在角笼坝大桥紧张施工的关键时刻，陈刚毅常常感到腹部隐隐作痛。身体一向很好的他，以为是肠炎，就买了点药吃，并没十分在意。10月的一天，为了架设施工用的“猫道”，陈刚毅和施工单位、项目办的人员一起上山考察地形。他们从谷底沿着施工时开出的一条小路向上攀爬。陈刚毅以往总是走在队伍前面，这次却有点反常，一直用手按着腹部，显得步履艰难。

　　施工单位中铁二局角笼坝大桥项目部副经理朱显辉，发现他额头上直冒大汗，脸色很差，就问：“陈总，你是不是不舒服？”陈刚毅摆了摆手：“没什么，就是肚子有点疼。”说完，故作轻松地往前走去。可没走两步，他突然身子一晃，从坡上滑了下去。一位同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当大家搀扶着他站起来时，他的手上、身上已经被山石和荆棘划出了道道血迹。

　　大家被吓出一身冷汗，要送他下山去医务室检查、包扎，他却执意不肯。只是在路边坐了几分钟缓过劲来，又向山上攀去。那天，陈刚毅忍着疼痛，爬上了两处山头，确定了“猫道”架设方案，直到天快黑才离开工地。

　　到了11月，陈刚毅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有时候一天要上十几次厕所；腹部出现硬块，晚上疼得睡不着觉。同事们劝他回武汉大医院检查一下，可他总是说走不开。

　　2003年春节期间，陈刚毅回到武汉，到医院仔细检查后，医生说：“要马上开刀。”

　　工地施工正是最紧张的时候，作为项目法人代表怎么能躺下开刀？陈刚毅问：“能不能先开点药？”医生板着脸说：“你还要再去西藏？回来怕就成烈士了！”

　　陈刚毅的妻子听到这样不吉利的话大为生气：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可是仔细一想，她又觉得医生话里有话。她悄悄返回请教医生，得知陈刚毅得的是中期结肠癌。

　　妻子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她和医生商量后，为陈刚毅做了个假病历，说是肠道息肉，要立即开刀。

　　2004年2月底，陈刚毅的手术成功进行，切除了25厘米结肠。可敏感的陈刚毅，总感觉术后治疗方案有些不对劲，在他一再追问下，妻子告诉了他实情。

　　陈刚毅像突然间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他没有想到，正是人生的黄金时期，会突然得了癌症；

　　———他更没有想到，那个在地图上标都没有标出的一个小点上的事业，有可能是自己一生无法完成的了……

　　“我到底还能活多久？”绝望中的他，开始焦虑、烦躁，脾气变得很坏，经常朝妻子发火。

　　得知陈刚毅患病的消息，设计院领导和同事都来看望、鼓励他。为了让他安心养病，设计院还积极做好角笼坝大桥项目的衔接工作。

　　“生命有如铁砧，愈被敲打，愈能发出火花。我的名字叫刚毅，就可以在困境中保持刚毅的品质。”经历痛苦、烦躁后，陈刚毅开始清醒、开始平静，并翻阅了大量肿瘤方面的书籍，知道这种病还有30％治好的希望，何况自己的病处于中期，癌细胞还没扩散。他又看到了希望。

　　“对于我们工程建设人员来说，路和桥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自己参与建设的道路一步步地延伸，大桥一天天成型，心里就有一种满足感、成就感。人的一生能干几件大事不容易，我不能半途而废。责任意味着永远不能放弃。”强烈的事业心和强烈的生存欲望，激励着他与病魔抗争。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早日康复，重回角笼坝工地！

　　重拾生命信念的他积极配合治疗，忍受化疗带来的极大痛苦。化疗打针多了，血管都扎不进去，经常打一针要换几个护士，他怕护士紧张，虽然钻心地疼，还笑着让她们尽管扎。

　　角笼坝工地地质情况复杂，作为项目法人代表，许多事情都得他决策。于是，陈刚毅一边治疗，一边保持与西藏工地的热线联系，要求项目办同事每周要向他汇报工程进展。

　　2004年4月，工地出现第一次大塌方。深夜得到消息的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飞到工地去看看！

　　转眼进入5月。陈刚毅的病情稍有好转后，他就坐不住了，吵着要赶回工地。妻子坚决不同意：“西藏环境恶劣、医疗条件很差，万一病情恶化怎么办？你要出了事，我们母女怎么过呀？”陈刚毅乐观地说，在家里坐着，总觉得成了废人，工地非常需要我，我去那里心情会好些，这对治疗有好处。

　　听说儿子要带病进藏，陈刚毅80多岁的老父亲坐不住了。他在刚毅哥哥的陪同下，急急赶到武汉，看到以往壮实的刚毅虚弱地躺在床上，禁不住老泪纵横。面对白发苍苍的老父亲，刚毅愧疚地说：“儿子不孝，现在还要让您操心。等我把桥修好了，我一定回来多陪陪您！”

　　单位领导也非常担心陈刚毅的病情恶化，更是不同意化疗期间的他回工地。他多次苦苦地在电话里说服设计院领导，可是领导总不松口。

　　一天，陈刚毅亲自找到院长姜友生，摆开“架势”要说服院长。可是，一两个小时过去了，尽管陈刚毅说了许多要回工地的理由，姜院长就是不同意。

　　最后，陈刚毅急了，诚恳地说：“角笼坝大桥也许是我承担的最后一个大项目。你就成全我，让我把这个项目做完！就算给我了一个心愿吧！”

　　院长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心里感叹：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哪，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工地！让他去吧，有个万一怎么办？不让他去吧，是否又会影响他的情绪，使病情恶化？

　　院长无法回答，也无法面对。只是长时间地望着窗外，怕自己的眼泪忍不住流出来。

　　最后，湖北和西藏交通部门一起商量，决定陈刚毅可以由妻子陪同一起进藏，做好项目的交接工作。“一生能做几件好事，留下一点点痕迹，就知足了！”

　　就这样，正处于化疗期的陈刚毅，留下10多岁的女儿，在妻子的陪伴下，终于踏上了重返西藏工地的路程。

　　“我回来了”，昆明—迪庆—尼西—奔子栏—书松—德钦—佛山—纳古—盐井—曲孜卡……

　　“我回来了”，横断山脉—金沙江—澜沧江—白茫雪山—梅里雪山……

　　陈刚毅一路颠簸，从云南迪庆机场直奔300公里外的西藏角笼坝。一路走来，一路呕吐。由于身体极度虚弱，从来不用氧气的他这次不得不用上了氧气！不巧的是，路上车胎又坏了。就这样，停停走走，300多公里竟然走了10多个小时。

　　然而，看着路旁熟悉的高原山水，陈刚毅却又是一路激动，在与工地分别100多天后，自己终于可以活着回来，这是自己最大的成功。

　　一到项目办驻地，他就要求到施工现场去看看。大家劝他明天再去。他说：“已经到了这里，不到现场看看，我睡不着觉。”

　　事实上，陈刚毅的身体状况很差，化疗后血小板和白细胞值都相当低，几乎只有下限值的一半。奇怪的是，进入工地后，他反而精神愉快，干劲十足。大家从他的身上，真的开始理解什么叫“工作使人快乐”。

　　就这样，在手术后10个月里，陈刚毅接受了7次化疗，先后4次进藏，每次化疗间隙25天，他就有20天呆在西藏工地。他说：“我不是伟人，创造不了历史；作为一名普通的交通技术人员，一生能做几件好事，能让后人在一座桥、一条路面前，还记得某某人的名字，留下一点点痕迹，我就知足了！”

　　经过两年多的奋战，角笼坝大桥终于建成了，当大桥顺利通过30多辆20吨货车的动、静载试验，角笼坝大桥两端欢声雷动。这样的欢呼声，是对一个交通人最好的奖赏。

　　根据严格检测，角笼坝大桥的工程质量得到了西藏方面的高度评价。各项指标合格率100％，优良率96％。陈刚毅带领项目组运用先进的施工工艺，创下了在山区、高寒地区修建大跨径悬索桥的宝贵经验，特别是对隧道式预应力复合岩锚锚碇技术的研究及成功应用，在我国桥梁建设领域具有领先水平。

　　2005年8月3日，是角笼坝大桥通车的日子，藏汉群众从四面八方赶来，汽车来了，摩托车来了，骡马来了，大桥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一位头发花白的藏族老阿爸，一手抚摸着橘红色的大桥钢缆，一手摇动着转经筒，唱出内心诚挚的祝福：角笼坝大桥通了，我那被泥石流冲走的兄弟啊，你睁眼看看吧！

　　此时的陈刚毅，默默地抚摸着大桥橘红色的栏杆，慢慢地从桥的一头走向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