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漳"炮仗杀人"谁之过？

　　梁大三家人存留的那支肇事的大炮筒壳。王小波/摄

　　调查事件：临漳县一起燃放炮仗炸死人事件折射出的农民维权空白。

　　调查人：本报记者 王小波

　　正月十六，临漳县农民梁大三在自家院落里放花炮，不想却枉送了性命，悲剧发生后，他的家人没有及时报案并保全证据，而是选择了“私了”，孰料两个月之后，“私了”的愿望落空，一家人陷入维权的困境。

　　■“锦上添花”添出悲剧

　　梁大三是临漳县称沟集镇楼阳村村民，今年刚满42岁。出事前，梁大三在楼阳村口开了一家“代锯加工”点，日子说不上富裕，但“地里的粮食够吃，手里的钱也够花”。

　　正月十四，梁大三和妻子吕爱荣来到二里开外的称沟集镇购买了一捆烟花礼炮。元宵节这天，梁大三在自己的代锯加工点燃放了部分烟花，那一晚，烟花绽放得分外美丽。梁大三留下了两支，想在自家院落里“锦上添花”。

　　正月十六晚8时许，梁大三在自家院子里燃放昨天剩下的两支礼炮，第一支炮顺顺利利冲上了天，院子里一片烟雾和欢腾。吕爱荣说，约一刻钟后，梁大三点燃了第二支炮，顺势退回主房的前台上，转身观望点着的礼炮，悲剧发生了，礼炮里喷出的火球没有如愿飞天，而是直冲梁大三而来，随着一声爆响，梁大三捂着胸口重重地倒在了平台上。烟雾缭绕中，吕爱荣上前抱住梁大三使劲摇喊，这时的梁大三胸前一片紫黑，已经没了知觉。

　　哭喊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恰巧路过这里，正在门口观望的邻居郭希程、梁长林等人立即冲进院子呼喊梁大三，但无济于事，他们上前摸他的鼻子，梁大三已经没了呼吸。邻居们赶紧叫来村里的保健医生梁爱民，梁爱民在实施了简单的救治措施后，要求家属将梁大三送往县医院。此时，邻居们还发现刚才肇事的那个家伙还直挺挺地立在院子中央，人们很是惊讶：“立着的炮如何歪打了放炮的人？”

　　有人叫来车，在穿行了15公里黑暗后，梁大三被紧急送往临漳县中医院。接诊的是急诊科医生刘振东，刘振东说，梁大三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死亡。

　　吕爱荣说，梁大三生前并无心脏病史，一定是那支炮仗让他送了命。

　　■烟花流通环节缺凭证

　　那支肇事的大炮筒壳如今被梁的家人“宝贝”一样存留着。炮筒壳上标注的厂家是河南濮阳某花炮厂，炮身上印有“向往奥运指定产品”和奥运中国印等字符。

　　吕爱荣告诉记者，这批烟花爆竹来自镇上一位名叫任万平的个体户。吕爱荣的一些邻居告诉记者，在为梁大三料理后事时，任万平曾经到梁家来过，并允诺联系花炮生产厂家和批发商，给予梁家一定赔偿。

　　吕爱荣说，在记者到达村子之前，任万平对卖出烟花爆竹之事一直认账，任万平说他的烟花爆竹来自魏县回隆镇一个批发商。

　　记者在楼阳村与任万平通话时，任万平却矢口否认梁大三的花炮从他那里购进，并称他人在邯郸，不方便与记者见面。随后，吕爱荣带记者来到任万平在称沟集镇的住处。任万平的老婆说，这两年上面查烟花爆竹销售许可证，任没有证件，所以不拿到市面上去卖，都是谁要炮直接到任家来拿。至于花炮存放在何处，她表示不知情。

　　吕爱荣的一位邻居说，在镇上像任万平这样的烟花爆竹销售点不在少数，村民们春节买炮时很少有人要求销售商立个字据。

　　前脚刚从任万平家出来，吕爱荣就接到任万平打来的电话。任万平在电话中说，如果吕爱荣能让梁大三的本家梁东升给任去电话，他可以出来谈谈。任万平先后打电话变换了几处约谈地点，却始终没有露面。在吕爱荣威胁报警的情况下，任万平才匆匆赶到梁大三家。

　　在梁大三家，任万平言辞闪烁，任万平一会儿说这个事他会和回隆的经销商接洽，给吕爱荣母女一个说法；一会儿又说他根本没有卖炮给梁大三，并拒绝透露回隆的经销商是谁。在吕爱荣去往县公安局的途中，任万平不停地拨打吕爱荣的电话，要求吕回去谈谈。

　　临漳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大队长赵世友告诉记者，这件事发生在冬天，花炮能透过厚衣炸死人的事件十分罕见，由于没有尸检，梁大三的死因不能确定。但经营烟花爆竹的公司要有公安部门出具的准购证和运输证，像任万平这种以个人的名义从外县批发点购进花炮并出售显然是违法行为。

　　■索赔遭遇到各种难题

　　在埋葬丈夫后不久，吕爱荣陷入了维权困境。

　　她遇到的难题首先是双方之间的购买合同是否成立。梁大三和吕爱荣从任万平那里购买花炮后，没有留下任何购买凭证，如今惟一的旁证就是邻居们的证言证词了。

　　更为被动的是，惨剧发生后，吕爱荣没有及时报警。吕爱荣说，事故发生后她找到任万平，二人一同找到河南的花炮生产厂家，厂家的负责人告诉她，先办理后事，厂方再研究一个赔偿方案。吕爱荣不知这是“缓兵之计”。几天后，在邻居的帮助下，吕爱荣按照当地的习俗将丈夫的尸体土葬。

　　数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吕爱荣没有等到厂家和经销商的赔偿方案。当她再次找到厂家时，厂方不是拒而不见，就是推诿她。

　　接下来，产品质量鉴定也成了难题。按照“消法”等条文规定，如果因产品质量不合格造成事故，烟花爆竹的生产厂家就要承担很大责任。由于梁大三是在燃放最后一支花炮时发生了事故，梁家很难找出同批次的产品送检，以确认该批次产品是否合格。

　　就在记者采访这一事件之后，吕爱荣破天荒从花炮厂家得到3000元现款。花炮厂负责人曹学占说，梁大三出事完全是个人的原因，由于梁大三没有遵照花炮燃放说明，在比较狭窄的自家院落燃放，造成了严重后果。曹学占认为，梁家关于花炮偏离轨道的说法也不符合逻辑。至于花炮上的“向往奥运指定产品”等标志，曹学占说，“这只是厂里的奋斗目标，并没有得到奥组委授权。”曹学占称，该厂是个小的个体企业，目前效益不佳，之所以补偿梁家3000元，是出于对其家人的同情。如果吕爱荣愿意起诉，厂方将积极应诉。

　　走投无路之际，4月14日，吕爱荣选择了向公安机关报案，可她却被告知此事不在公安机关受理范围。临漳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王大队长说，此事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事实非常清楚，无需公安机关介入，当事人可直接向人民法院起诉厂家和经销商。

　　临漳县公安局治安大队工作人员说，类似吕爱荣这种私了不成才选择报案的案例在农村还有很多，许多人在时隔多日后走法律程序，造成取证困难。

　　没有法律知识，交不起诉讼费用，吕爱荣一家还在伤痛中无助地四处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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