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岸边“污水炸弹”又惹祸（附图）

　　2006年4月11日清晨5时，暴风沙尘肆虐，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前旗库容量超过1000万立方米的“污水暂存池”堤坝塌陷，严重威胁黄河，被迫决堤泄水，污水奔涌而下，淹没村庄、农田……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失去家园的群众说。“由于污水暂存池紧贴黄河大堤修建，风大浪高，危及大堤安全、危及黄河水质，政府迫不得已决堤泄水，淹没区的群众作出了巨大牺牲。”乌拉特前旗旗委书记贾英祥说。

　　两度引爆“污水炸弹”

　　刚接到采访任务时，记者有些纳闷：一个污水池，能有多大？记者连夜赶到现场，所见令人震惊：所谓的污水暂存池一望无际，据估算，东西长约5公里，南北不少于2公里。这哪里是“水池”，分明是一座水库！

　　内蒙古自治区巴彦淖尔市环保局副局长刘埃金介绍，乌拉特前旗的污水暂存池占地5300亩，设计库容量1060万立方米，于2005年7月底投入使用，主要存放乌拉特前旗塞外星华章纸业、美利北辰浆纸两家造纸厂排出的污水及部分生活污水。污水暂存池呈长方形，四条边中有一条利用了黄河乌拉特前旗段的防洪大堤，在大堤的北边做了部分加厚。

　　贾英祥说：“污水暂存池原打算使用3年，实际用了不到半年污水存放就超过了警戒水位，今年初暂停往里排放污水。”他介绍，这个污水暂存池是为了在建成污水处理厂之前，保证造纸厂生产、保证向黄河污水零排放而设计的，项目经过了审批程序，但没有得到黄河防汛管理部门书面认可，只得到了“默许”。

　　进入4月以来，内蒙古中西部地区风大沙多，乌拉特前旗政府派人前往加固污水暂存池的大堤。到4月10日晚，污水池最后的加固工程即将完工，然而不幸发生了。污水暂存池恶浪滔天，与黄河防汛大堤共用的堤坝在风浪冲击下被一点点“吃”掉了，10米、8米、5米……很快，污水池与黄河之间的最窄处只剩下了1．5米！

　　情急之下，乌拉特前旗启动了污水池分洪的“应急预案”，放水分洪。贾英祥说，4月11日清晨5时放水前，按照预案分析，重灾区是乌拉山镇蓿荄三社，于是就只通知了这个社的村民。然而，污水放开后，沿着黄河灌溉干渠、支渠奔涌而下，进了地、进了村、进了户，共淹没了9座村庄，而多数村并没有接到通知。

　　据记者了解，乌拉特前旗的“污水炸弹”已经不是第一次“爆炸”了。2004年6月，黄河进入枯水期，需要调乌梁素海的水补充黄河水。由于事前内蒙古河套灌区总排干沟管理局与当地政府未沟通，结果退水时将积存在乌梁素海下游总排干沟内约100万立方米的造纸污水集中下泄排入黄河，造成震惊全国的“6·26”黄河水污染事件。

　　“污水炸弹”如何形成

　　在污水散发的刺鼻气味中，记者乘坐小船进入淹没区。乌拉山镇蓿荄二社是污染的重灾区，村里水深处有2米至3米，水浅处也有80厘米左右，村民们的房子、小四轮拖拉机、摩托车、彩电、化肥等都在污水里泡着。

　　受灾村民边瑞林说：“4月11日放污水的时候，我和村里的几个人正在乌拉山电厂三期工程上打工，晚上下班回家时，老远就看见污水黑压压地朝我们村过来了。”

　　村民付挨林在污水来时没能及时逃走，被围困在污水中达10多个小时，自家和承包别人的200多亩耕地被污水淹没。

　　这颗“污水炸弹”是怎样悬在村民头上的呢？原来，乌拉特前旗有个全国知名的乌梁素海，是由黄河改道形成的，至今有100多年历史。这块黄河湿地，水域面积293平方公里，年产芦苇20万吨，是内蒙古自治区最大的造纸原料基地。1958年，内蒙古自治区轻工业厅在这里建了两个造纸厂：内蒙古塞外星华章纸业股份有限公司和内蒙古美利北辰浆纸股份有限公司。

　　过去，两家企业的污水都排放到十几公里外的黄河里，国家加大环境保护法的执法力度后，两家企业分别建了污水处理厂。期间，两家企业把污水排放在乌梁素海下游黄河总排干沟内暂时积存。

　　2004年的“6·26”黄河污染事件发生后，塞外星华章纸业股份有限公司进行了污水碱回收工艺改造；美利北辰浆纸股份有限公司引进了美国的污水处理循环使用工艺。这两个项目都已经具备了投入使用条件。

　　然而，有关环保专家认为，即使进行了碱回收、处理了造纸污水中的黑液，污水若想排入黄河还得再进行处理，使污水的ＣＯＤ（化学需氧量）降至30毫克/升以下。

　　何时拆除“污水炸弹”

　　乌拉特前旗的两家造纸企业不到两年造成两起重大污染事件，而且因为污水问题引发的当地村民上访不断。2005年，污水暂存池开工建设时，沙脑包行政村三社、四社的村民就阻拦过施工。

　　此次事件发生后，贾英祥几天茶饭不思、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他说：“纸厂的职工和家属、卖芦苇的农民要吃饭，造纸厂我不敢关；黄河污水要零排放，又没钱建污水处理厂，我只能建这个污水暂存池；黄河大堤、黄河水质是高压线，谁也不敢碰，不分洪怎么办……难啊！”

　　据了解，乌梁素海有个渔场，渔场的2．4万多农工的经济来源是芦苇。巴彦淖尔市属河套灌区，以产小麦为主，每年剩余小麦秸秆10万吨。芦苇、秸秆、造纸，产业链相加，靠造纸企业吃饭的人口达8万人，占全旗人口的1／3。面对8万之众，谁也不敢关闭造纸厂。

　　在修建污水暂存池之前，乌拉特前旗政府聘请有关专家设计了一个5万吨的污水处理厂，总投资需要1．8亿元，相当于全旗2005年的地方可支配财政收入。政府希望通过招商引资把污水处理厂建起来，但没有商家问津。

　　目前，污水暂存池的决口已被堵住，从4月15日开始，用大型抽水机日夜不停地把污水往暂存池回抽。截至4月28日，除了一些深沟深坑的污水无法回抽外，约200万立方米的污水已抽回到暂存池内。

　　但蓿荄二社社长郝忠说：“这颗‘污水炸弹’还挂在我们头上，说不定哪天大风一刮水浪冲堤，分洪又淹我们一次，真不知政府何时能拆除这颗‘污水炸弹’。”

　　新华社“新华视点”记者 汤计 刘军

　　（据新华社呼和浩特4月29日电）

　　图为乌拉山镇蓿亥二社的王占科向记者诉说自家房屋被淹的情况。新华社记者 任军川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