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周刊·家园]大姐

　　大姐破天荒地在我家住了两个星期。她走后，我和妻子对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摇摇头，说道：“咱姐呀，咱姐！”

　　大姐的生活很简单，上班时，家、单位两点一线；退二线后是三部曲：买菜、做饭、洗衣服。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也不愿去了解打探自己周围人的活法。曾经有几次外出旅游的机会，她都将指标让给了同事。她这次来并能住这些天，主要是外甥在外面求

学，姐夫又没在家。

　　大姐是典型的家庭型女人，勤劳、俭朴、无私，是个贤妻良母式的女人。她住在我家，我和妻子难得这么轻松。早上不用担心睡过，她早早起来把饭做好并晾得不冷不热，再叫醒我们；下班一进家门，她就将饭菜端到了桌上。她上午收拾家，下午上街“采购”。她买菜、做饭、刷碗，俨然一个母亲形象。她带来了自己做的卤面、油卷、茶鸡蛋，全家人吃了好几天。走的时候，她早早起来给我们包了许多饺子，生菜熟菜准备了好几盘，米饭也焖了一大锅，连葱姜蒜都洗净切好，把冰箱塞得满满的，够我们吃一星期了。其实，我们不愿意吃剩东西，不乐意她这样做。姐说我们下班回来累，总是恨不得替我们把以后几年的活儿都干完。

　　大姐对自己吝啬到极点，对亲戚朋友却很大方。上街买衣服，总是想着全家老小，却没有给自己买过一件像样的。她即便穿上一件价格不菲的衣服，亲戚邻居也会认为是处理品。二姐在街上摆摊做小生意，风里来雨里去，难得吃上热汤热菜，她就按时按晌做好给二姐送去，她顾不上时就让姐夫或外甥送，一送就是十几年。十几年啊，谁说不是母亲般的情怀？

　　大姐有洁癖，常强加自己的意志于他人，也常常遭人反感。她不能容忍的就是家里有灰尘。来我家后第二天，她就开始对卧室、厨房、厕所分期治理，我们家渐渐开始窗明几净，四壁无尘，处处一片新景象。我们丢失了的物品她找出来了，我们准备卖掉的物品她擦洗干净要带回去重新利用。她在这住，我和她常常发生分歧引起口角，就像比喻婆媳关系的6或9字，她在一边说是6，我在另一边说是9。她不满我们的懒惰，说妻子不应该晚上吃了饭就看电视，当天一系列家务主要靠晚上时间处理。说我窗户上的玻璃裂了早就该换，厨房锈迹斑斑的菜架早就该油漆。

　　为了增添饭菜品种，也好让大姐尝尝当地风味，我回家总是买些荤菜。大姐大喊不理解，说我这么胖了还天天吃肉，说将来要买房孩子要上学难道非要吃肉。她和姐夫工资不比我们低，可是几个月都不吃一回肉。妻子发的老白汾六七十元一瓶，我每顿饭都喝上二两，姐说你喝那么好的酒呀，留着办事吧。我说不花钱的酒自己都不舍得喝，岂不是太想不开了。

　　大姐每天都把地拖得一尘不染，我一进6楼的家门，还没顾上喘气，大姐就拦住我赶紧换鞋，我说在单位受拿捏，家是完全放松的港湾，这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我们带大姐去了趟郑州，好体验一下坐软卧住宾馆的感觉，她一进包房就掀起单子开始“检查”卫生，在宾馆不知道享受当上帝的感觉，只是抱怨我不该花冤枉钱。吃饭时，我想要几个好菜，让她补补，她说我变坏了，如果要菜她就不吃饭了，她那天真就没吃饭，硬是饿着肚子回到家。我对大姐说，咱小时候在农村都吃过苦，都知道穷的滋味。母亲去地里干活了，大姐看我哭了，给我炒了一个自家鸡产的准备换盐的鸡蛋，我就不哭了，吃着鸡蛋比过年都高兴。可现在咱们有了稳定的工作，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别人能有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有；别人享受的我们也可以去体验一下。

　　人们都说，环境能改变人。可是大姐到城市工作生活近30年，看不出她有什么改变。她月薪1300多元，不会打牌、不会唱歌、不会用口红、不会用手机，没有买过化妆品，没花钱到饭店吃过饭，只爱做饭拖地打毛衣，只知道默默无闻地干活。

　　大姐走后的当天晚上，儿子在他卧室的闹钟下发现了100元钱，我发现床底多了一瓶酒。我给她装了两瓶酒让给大姐夫带回去，她嫌酒贵不让大姐夫多喝，肯定是她趁我不注意拿出来的。这钱咋回事呢？打电话问大姐，她说买了衣服身上就剩100元钱了，想多给孩子也没法多给了。

　　吃过晚饭，望着茶几上零乱的碗筷菜碟，谁也不想动，儿子说，俺姑要是一直能在咱家住该多好。妻子动情地说：儿子，你姑最亲你了，以后可不能忘了你姑。儿子点点头。

　　〔作者单位：新乡铁路乘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