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搓澡工”吃药内幕再曝光

　　体制内她是光芒四射的全国冠军，体制外她是穷困潦倒的搓澡工。她的生活不仅印证了中国运动员制度的缺陷，更体现了转型期体制内外社会资源分配的不公。这就是继续关注邹春兰这个名字的意义所在。邹春兰已经成为一个符号，提醒我们反思今天，更启发我们创造未来。

　　全国冠军

　　成了搓澡工

　　2001年，是邹春兰退役后的第8年，她到上海看病，经检查，她体内的男性激素比普通男性还高。2002年，邹结婚，虽然夫妻生活正常，但至今没有怀孕。

　　退役13年来邹春兰做过种种努力，但她的生活却越来越差。夫妇俩都在长春市一家浴场打工，邹给人搓澡，老周搞卫生。

　　搓澡的时候，有客人主动与她聊天，她说以前是运动员，别人不相信。邹就说，不仅是运动员，还是全国冠军呢。有客人同情她的遭遇，建议她去找“体工队”。

　　今年3月初的一天，邹春兰就自己的事情到长春市一家律师事务所咨询，恰好遇到《新文化报》记者程泽。程听说了邹春兰的事后不敢相信，之后，程泽进行了长达近20天的调查，结果发现邹所说的都是事实，于是在3月21日，发表了关于邹春兰的第一篇报道。

　　"女儿每次回家总带奖牌"

　　1987年，邹春兰进入吉林省第一体工队，当年9月，就在全国举重冠军赛上，取得抓举第二名、挺举第一名的成绩。在1988年的全国举重冠军赛上，她一人夺得44公斤级的抓举、挺举、总成绩3枚金牌，其中挺举、总成绩均打破了世界纪录。1990年的全国举重冠军赛上，她又打破48公斤级全国纪录。从1987年到1993年退役，邹春兰共获得9块金牌。

　　邹的老母亲，至今还住在吉林省梅河口市山城镇上。她犹记得，当年小镇上的广播播报邹春兰夺得金牌消息的情景，“她每次回家的时候，总是带着金牌、银牌，我们没见过金子、银子，都把它当宝贝一样藏起来。”老人还珍藏了很多邹春兰当运动员时的照片。

　　在小学和中学的照片里，邹春兰是一个笑容绽放的小姑娘，朝气蓬勃。而眼前的邹春兰，她每天都阴郁着脸，眼睛黯然无光，头发毫无光泽。

　　变化是从退役的那一刻开始的。

　　年轻队友们偷饭给她吃

　　1993年，第七届全运会，是邹春兰惟一没有取得奖牌的比赛。当年，邹春兰退役。“浑身都是伤，肌肉都没有一点弹性了，怀疑是吃药的结果。”邹春兰说。

　　退役后，体工队并没有安排她的工作。她不愿回到原籍，无偿给她的教练王成林接送孩子。那时，邹虽然还住在体工队，但是她已经不能享受运动员待遇了，不能在食堂吃饭了，年轻队友们每天偷饭给她吃。

　　1995年，她终于被安排进体工队食堂做临时工。当年的吉林省第一体工队大队长邱建生，于1996年9月24日，作了批示，“邹春兰七运之后转业，经研究决定到食堂学习、工作，等以后有条件再调入”。

　　为了这个可能被调入的机会，邹春兰一直在食堂工作到1997年。在这3年里，邹拿的只是364元的退役津贴。但是1997年，吉林省第一体工队解体，分为重竞技运动管理中心和田掷球管理中心，食堂也变为两个，但两个食堂都不再聘请邹春兰了，原因是她关系一直没有调进体工队。

　　拿到8万元后便去看病

　　1998年，吉林省重竞技运动管理中心不让她继续住在宿舍。但邹提出，“安排了工作才走”。直到2000年，吉林省重竞技运动管理中心提出一次性补偿办法，双方于2000年3月27日，签订了一份《退役运动员协议书》，给予邹春兰药费5000元、一次性伤病补偿7.5万元。“中心在承兑义务后，(运动员)即与中心脱离关系”。

　　拿到8万元后，邹春兰立即前往上海看病，询问医生自己是否还有生育能力，因为31岁的邹春兰打算结婚了。之后，邹春兰常年吃药，调节自己的雌性激素。

　　结婚后，邹春兰和丈夫老周回到丈夫的老家通化市朝阳镇，借住老周堂弟的房子。这时候，老周给人送啤酒，每月挣300元钱。2003年初，邹春兰开始到澡堂搓澡，一年过去，手脚都起泡。2005年，一个朋友在长春开烧烤店，叫她过去帮忙，但因不和，一个月后，邹又去浴场搓澡。

　　每天一粒“大力补”

　　邹春兰生于1971年，1987年进入吉林省第一体工队时，刚满16岁。从她进入体工队起，就开始服用“大力补”，每天1粒，直到1993年退役，达6年之久。“大力补”那时就已经是禁药，其对女性有男性化反应。

　　教练王成林将几种药同时给她服用，有鱼肝油、多种维生素等，其中还有“大力补”。她的队友们也服用这些药物。邹春兰回忆说，当时，教练说这都是营养药，补身体的。当年，邹春兰就开始长汗毛，嗓音变粗。队友们也都有类似的反应。

　　1993年，12岁的李琳(化名)进入吉林省第一体工队举重队，她的教练也是王成林，等她长到15岁的时候，教练也让她吃药了。

　　“吃药前后，举重成绩变化非常明显。”李琳说。所以，1996年，她到外地比赛时，有人问她，是不是吃了“大力补”。“我们私下偷偷讨论过，有人说将来不能生孩子，所以心里挺恐惧的。”李琳说，“但是教练说没事。

　　第8届全运会上，李琳及其六七个队友，均被查出服用兴奋剂，遭到终身禁赛的处罚，教练王成林也被撤除一切职务。

　　当邹春兰揭露当年服用“大力补”的内幕时，吉林省重竞技运动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提醒她，如果她说出了吃“大力补”的内幕，就表明她的金牌都是假的。

　　“所有的金牌都是假的，我也无所谓，但我至少还有一块是‘纯金的’。”邹春兰说。早在1985年，还是中学生的邹春兰，在全国第一届“浪潮杯”女子举重锦标赛上，获得挺举第一名，这是她运动员生涯中第一块金牌，它的重量比她以后获得每一块金牌都要重。

　　"我以后一定

　　会回报社会"

　　4月4日早晨6点，邹春兰和她的二嫂就起床了，赶到长春火车站，迎接全国妇联的两名工作人员，之前，全国妇联半边天洗衣工程办公室打电话给她，称将帮助她开一家干洗店。

　　带着全国妇联的两名工作人员，查看了她的5平方米的宿舍之后，邹春兰借用浴场的一个房间，接待了他们。妇联的工作人员称，他们将无偿提供一整套干洗设备，负责技术培训，传授经营管理的理念。

　　此时的邹春兰两手交叉放着，显得有点紧张，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很久没看见邹春兰这么笑了。”邹春兰的二嫂说。

　　当天中午1点，全国妇联的两名工作人员赶到吉林省重竞技运动管理中心。妇联的工作人员表示，除了他们无偿提供的设备和培训之外，一家干洗店的启动资金大约十几万元，包括店铺租金、装修经费，以及药水等。

　　在简短接触之后，全国妇联的工作人员对干洗店将来的经营管理表示一定的担忧。“邹春兰没有经商的经历，而且作为运动员，社会接触面比较窄，所以她在经营方面可能会弱一些。”妇联的一名工作人员说。

　　邹春兰也自认自己的文化水平不够。4月5日，在前往梅河口市的车上，邹春兰在听说外甥女的儿子在学跆拳道的时候，情绪激动地说，“要好好学习文化课，要不然，将来像我一样，找工作都困难”。

　　自从4月4日，全国妇联的工作人员到达长春之后，邹春兰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当晚，一宿未睡，第二天仍然精神抖擞地带着记者回她的故乡采访，在车上，邹春兰说，“你们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回报社会”。

　　《南方都市报》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