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王建民在巴黎

　　车耳

　　王建民是一个外地来京的打工者，2005年底，只有37岁的他死在位于北京崇文门附近的一家著名医院的急诊室 前。突发急病的他两天内两次被送入这家医院要求急诊，而且第二次还是被民警送来的，当时他躺在担架上，大口吐血。从发 病直到咽气整整两天，他没有得到这家医院的抢救，原因是“钱送来了才能治疗”。

　　没有人看到这个报道后会无动于衷，也没有人相信这所国内赫赫有名的医院会没钱挽救一个垂死的生命，更没人会相 信这只是一个体制和医院规定上的问题。在这里，我也不想过多地表达我的感慨甚至可以说是愤怒，只是想以我在巴黎的亲身 经历，来与王建民事件做一比较，相信读者在看了我的故事后，自会有结论。

　　巴黎的

　　几年前，我在巴黎工作。我的一个亲戚去巴黎访问，回国前糖尿病犯了，登上了飞北京的班机后略感不适。于是，法 国空姐将她扶下了飞机并送往附近的一家医院，而且没有办住院手续就直接住进了重症监护室。直到第二天接到国内亲戚家人 打来的电话，我才知道人“丢”了，但却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由于生病住院属于个人隐私，因此航空公司不告诉我亲戚在哪里，而亲戚因不懂法语不能与人交流，也无法打电话通 知我。经过大海捞针般的寻找，我终于查到了亲戚住的医院。接电话的女护士认真地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寻找，费尽周折后，终 于在加护病房找到了她。

　　原来，因为没法交流，从头一天下午送进来到第二天中午，医院还没把她的名字输入电脑登记。最后，加护病房一位 负责看护亲戚的女护士终于接听了电话，而那段对话我至今都无法忘却。

　　我问：“病人身体状况如何？能否接电话？何时能出院？”护士答：“她身体已恢复得很好，只是不能接电话，因床 头没电话，她身上插了各种管子不能走过来接。”至于什么时候完全治好她说不准，但认为得住院一段时间。于是我说：“既 然状况好，可否让她出院，以便回中国治疗，今晚刚好有航班。”一听这话，护士反应非常快：“根本不可能！”

　　法国的医生

　　见我仍在坚持，女护士就让我直接和医生讲，因为只有负责治疗亲戚的医生才能决定她出院的时间。那位男医生在电 话里也是斩钉截铁：“别说今天，后天都走不了，何时出院要根据治疗情况确定。”

　　我一个理由一个理由地解释，但他丝毫不为所动。无奈，我直通通地使出“撒手锏”来：“亲戚刚退休，以她在中国 的收入水平，根本付不起法国医院的医疗费，还是放她出院吧。”然而，这一招儿根本不管用，医生仍坚定地说：“我只尽医 生的职责，付不付钱不是我管的事。病人需要治疗我就给予治疗，就是这样。”

　　让我担忧的是，法国医院对这类病史不明的外国人，常常只做项目繁多的身体检查，从验血验尿到心电图查一大通， 不能果断地对症下药，往往错过了最佳治疗期。

　　我当时想搞清楚：是否一住院病人就决定不了自己的行动？医生究竟有多大权力留住病人？什么情况下病人自己可以 决定出院？如果病人抬腿走了有什么后果？

　　几番电话后，我找到一位当医生的法国朋友，他告诉我：“如病人决定出院的话，医生无权强行阻挡，但病人必须签 一份类似‘生死状’的文件，意思是说自愿不接受治疗，一切后果自负。”

　　亲戚本来就没想住院，又急于回国，只要能出院，什么都肯签。虽然两小时内多次接我电话的护士已有些不耐烦，但 依然不愿让病人签这份文件。她辩解说：“即使签了这样的文件，出了问题，病人还是可以让院方负责任的。所以，医院不愿 意签这种文件，病人需治好了再出院。”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心急如焚，再找到那位医生朋友，请他帮忙说情放人。因为我知道他们医生间有专线，医院可以 不接外人的电话，但要接同行的电话。我同时问他，强行出院负不负法律责任？亲戚身上插着管子，自己拔下行不行？

　　这位医生朋友真帮忙。他答应打电话疏通，请求那位男医生放人，同时告诉我：“病人自己出院不负什么法律责任， 管子可以自己拔。”

　　于是，亲戚自己拔掉了身上插着的胃管、输液管和导尿管等，强行出院。这种情况下，主治医生答应放行，还不记前 嫌，在亲戚走出医院大门时追出来，塞给她一包药，特别认真地让病人当着他的面服下两片后再走。当时这位法国医生又找杯 子又找水，并叮嘱亲戚飞行中按时服药。他的行为让我感动不已。

　　记住王建民

　　亲戚大摇大摆离开医院，“生死状”没签，连账都没有付。因为直到走她的名字也没输入电脑，又急着赶飞机，也就 免了出院手续。医院也没搞清住院费是由病人交还是由航空公司负担，医院说事后会和亲戚联系。据他们透露，加护病房一天 的费用是1200多欧元，两天就是近2500欧元。

　　我的这位亲戚享受了在国内享受不到的部长级待遇：单间病房、现代化设备、全天候护理等，尽管这不是她的本意， 她也没想占法国医院的便宜。那位医生明明知道她可能不愿意付账，但仍然给她应有的救治；医院明明知道她飞回中国可能永 不再来，但依然让她出院。

　　难道法国人比我们笨么？难道巴黎的医院不知道加护病房医疗护理费用昂贵？难道那位男医生不知道抢救病人有风险 ？在北京，病危的王建民要苦苦哀求医生以便得到救治；在巴黎，我要苦苦说服医生将病情不重的亲戚放行！这之间有多大的 差距！

　　法国医院的规定一样严格，但是他们为救人可以破例，他们真正实践着以人为本的道德规范。

　　王建民的故事可能会发生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回国以后，朋友好心地告诉我：平时外出时一定要把身份证、现金以 及

　　这不禁让我想起当年在纽约时，朋友也曾告诉我：晚上出门前至少要带上20美元的现钞，万一遇上劫匪好付给他， 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因为强盗们抢不到钱就会恼羞成怒，给你一刀！

　　上面所说的，只是我在国外工作时的一段小小的经历。当然，肯定有人会说我们的体制、规定、医保、国情等与外国 是如何如何不同，但无论如何，在这个强调以人为本的时代，救死扶伤应该成为每个人的行为准则。

　　让我们记住王建民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