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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首个外来人员自治实验田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5月10日10:55 青年时报

  核心提示

  力邦村,位于宁波奉化市西坞街道,中国第一个外来务工人员自治社区。民选的居委会领导,只有22岁,还是兼职。

  相对于其他地方意欲将外来务工人员本土化的做法,力邦放弃了这个目标,而是通
过外来务工人员的自治,寻求非本土化下的和谐共处之道。

  一个缺乏明确指向的“摸着石头过河”,却结出了民主自治的最大果实。

  前些日子,时报记者在力邦村蹲点三天,深入考察了这个在全国创下多个第一纪录的外来人员自治社区。

  前不久,波导公司找到力邦居委会主任蔡烈锋协商,希望一定帮其解决员工的食宿问题,虽然他们早就知道力邦已无床位可以提供。波导公司之所以如此急迫,是因为一家德国公司合作伙伴在考察了波导公司后撂下重话:如果员工宿舍达不到力邦村的水平,则合同不能签署。

  三年前的“全国第一选”

  2003年,19岁的河南姑娘刘丽娜,被列入宁波奉化西坞首届居委会委员的十几名候选人名单,选举结束后当场计票的结果是,在当选的7名委员中她得票第一。

  当时的力邦村,实际上是当地的外来人口公寓。四幢楼房,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居住区。

  所以,当西坞街道将海选居委会委员的选票发到每个宿舍,让他们到小区门口投票时,刘丽娜并不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承认当时有人上班,有人对此不太关注。

  由于当时民主选举的粗糙,具体情形已不可考。但结果清晰:海选产生了35名居民代表。根据议程,这35名代表从十几名候选人中选出7名委员组成了居委会,包括物业公司方面的3名候选人。

  对于自己当选的原因,刘丽娜认为她之前在社团的活动占了优势,因为她人活跃,晚会一般都由她组织,自认人缘好。

  尽管这次选举仍有一些遗憾,但力邦公司董事长、居委会主任蔡烈锋承认这个结果是绝对公平的。比如桑国超,本来是不被看好的,但由于他在一个夏季修好了好多电扇,结果高票当选。“得民心者得天下”,蔡说。

  在此之前,力邦在河中先摸到了两块石头,第三次才摸到了民主自治这块最大的石头。

  第一块石头是,2002年,西坞街道将公寓通过股权转让的形式交给力邦公司经营。事实证明,此举令物业管理取得了预期的效果,但同时,以家乡为单元的小团体在逐渐形成,这是政府最忌惮的事。

  为了“打散”老乡会,当地政府开始借力群众组织。根据年轻人多的特点,在社区建了团委,海选产生了青年中心主任,妇联、工会等帮助工作,刘丽娜就是在这时出任团委书记。这是力邦村摸到的“第二块石头”。

  西坞街道分管力邦社区的副书记李永正发现,一些有组织能力的老乡会核心人物被吸引进了组织,成了一些社团的骨干,社区活动都是他们主动自发出面组织了。

  相对于社区内部的“善政”,物业公司在维护居民劳动权益时发现碰到了困难。“物业公司与企业谈判时主体地位不明确,地位不对等。同时,政府对社区的拨款,究竟是给物业公司还是给社区?理解上存在歧义。”李永正说。

  西坞街道于是决定将力邦村变成一个城市社区,成立居委会。这个居委会除了居民没有本地户口,和其他居委会一律相同。李永正承认这种做法在法律上是个盲区,但既然法律没有禁止,那么应该是可以的。

  “容”与“融”的本地化

  力邦居委会虽非行政意义上的居委会,但它的职能却和其他居委会一样。在西坞街道的会议上,力邦社区和其他社区一样具有权力。

  一位力邦居民说,成立居委会后,他们就和本地人一样了。刘丽娜甚至一听到外来务工人员的称呼就会大声反驳,在她看来,当地人允许他们本地化,说是对他们的认可。

  但她同时认为,不应该把外地人变成本地人,只能看成本地人,除非你嫁了当地人,彻底融入他的家庭。她举的一个例子是,同是居委会委员的江西上饶农家女顾韦丽,因为男友是本地人,成了居民中本地化程度最高的人之一。

  奉化市委宣传部在《“力邦村”外来务工人员思想政治工作的实践与思考》中认为,力邦村的经验之一,就是“让他们尽快融入当地居民之中”,这可以看成当地政府的态度和目标,即营造无区别的人文社区。

  这份材料同时认为,通过社区文化熏陶和培训,外来务工人员在思想和行为方式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的文明意识、城市意识、全局思想和法制意识逐步与现代城市步调一致,已基本与当地社会相融。

  但更多的人将此理解为“相容”而不是“相融”。李永正认为,改变他不如发挥他。

  不仅如此,李永正希望力邦能形成区别于当地的新的社区文化,形成自己的成长经历,各取所需。

  尽管如此,当地居民的成见并非一夜之间能够改变。一位做生意的西坞老板娘说,她没有和力邦居委会的居民打过交道,但凭她以前在奉化时的一次打交道的经验,发现外来务工人员受了恩惠,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虽然她上小学的儿子有时带外地同学到家玩,孩子们也都很乖,在她看来没有什么区别。

  政府的退线与补位

  力邦是按居住地而非户口来管理,这注定了和其他社区总有区别,但李永正说,因为居民年龄和身份,反而很好管理。

  但自治并非政府撒手不管。一个有点“苛刻”的条款是,政府保留了公寓10%的股份,却拥有公寓提价等大事的否决权。由于居民个人对力邦公司来说处于绝对弱势地位,因此政府留的这一手至今不愿放弃。

  在这个复杂的股权关系中,政府实际上履行了业主委员会的职能,代表居民与力邦公司谈判。在这个不平衡的三方博弈中,政府其实扮演了相当关键的角色。

  李永正将此归纳为政府的工作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上面的问题是需要政府作为处之一。

  除此之外,力邦物业公司表示想将居委会中的3名委员全部退出,居委会有事直接吩咐物业公司就行,但被政府严辞拒绝。政府的理由是,居委会领导都太年轻,必须有个过渡。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物管的三个人都是海选选上的。退了就相当于把责任都推给政府了,公司必须用专业服务水准保证赢利。

  刘丽娜也认为自己尚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她说力邦公司在幕后指导,他们在前面锻炼是最好的。因为他们做出的方案,在蔡老板的头头是道面前太不足了。在蔡烈锋讲话时,刘丽娜当场发出讲得太有水平的赞叹。

  在另一方面,政府却表现得相当大度。“自主产生需求,居民是主体,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让他们自主决策,发展民主,产生内源性的追求上进。”李永正说。

  这个大度缘于以前的教训,比如以前搞农村合作医疗,老百姓问政府是不是又骗我们?因此西坞街道有了“反着做”的念头,于是反过来让居民自主管理。

  大度并没有引发失控。用李永正的话说,博弈各方都是赢家,谁愿意打破平衡呢?

  但政府应该怎样补位,以及怎样既不缺位,也不越位,却成为西坞街道现在不得不面对的下一个难题。正如奉化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陈利权说,从政府推动到内源性的管理,从大包大揽到民众自发的内在需求,政府应把精力放在哪?怎样提高自治能力?

  力邦的下一块石头在哪里

  2006年是力邦居委会的换届年,李永正说,他们面临着非常严峻的考验,因为选举中的任何瑕疵都可能造成严重后果。三年后的第二次选举,理应避免第一次选举时的粗糙,应该事先制定完备的程序。

  由于力邦居委会不同于一般居民和村民自治,而有点类似于人大代表的选举,必须分性别、地域、所在单位等界别分配名额,因此在法律实践上几乎没有现成的条款可以直接引用。

  居委会副主任蔡荣华保存着整套居委会的文件资料,包括上次选举结束后的第二年才制定的《力邦社区居民自治章程》。

  这个章程规定每季度召开一次的居民代表大会是最高权力机构,居委会是执行机构。虽然规定这两个机构的组成人员由民选产生,但仍然没有规定具体的规则。

  选举仍然是民主和自治的主轴,但恰恰力邦在这方面存在经验和法律准备等方面的不足。

  而在民间组织培育上,由于力邦自治源自社团参与管理,居委会委员也都从社团中培养出来,因此相对于社会上狭窄的通道,力邦社区的社团组织管理相对宽松得多,只要提出方案,青年中心下面的社团管理部基本可以满足所有成立社团的要求。

  在青年中心主办的《力邦青年报》上,出现了将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误为“组长部长”的差错,但未见有人被追究,可见其环境之宽松。

  刘丽娜说,去年宁波大学学生在这里暑期实习时提出,应该办一个女子礼仪培训方面的组织,有人觉得挺好,立即成立了专门针对女工的“精致生活社”。

  另一个证据是,力邦团委不收团费。事实上,青年中心只是一个团结和组织年轻人的青年组织,并非一定要有非常严格的团员定义。

  但在另一方面,由于居委会委员基本上兼任社团负责人,这种事实上将当政者和社会中介机构融为一体的做法,会对社会中介组织的独立性,以及所能发挥的社会功能造成影响,也引起一些专家的关注。

  考察过力邦社区的宁波行政学院公共管理研究所副所长、教授张荣昌在其报告中说,政府不是管理权力的惟一来源,民间组织同样也是管理权力的来源;社区治理是当代民主的一种新的实现形式,强调管理就是合作,从治理逐渐过渡到善治,而善治的过程实际上就是一个还政于民的过程。力邦的实验,就是通过民主和法制,把外来人员的政治意愿吸纳到正规的政治渠道中来,共同建设民主政治和和谐社会。

  探索不同文明形态间的和谐共处之道

  □朱永红

  力邦实验,除了政府的开明和信任,其中最可贵的,是当地政府和人民不强求本地化的文化态度。

  根据美国人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世界冲突的基本根源不再是意识形态,而是文化方面的差异,主宰全球的将是“文明的冲突”。虽然他的这种论调基于美国的国家战略,但不可否认,文明形态之间确实存在巨大差异,其实在中国古代,这种差异也是被广泛认同,甚至影响了中国的历史进程。

  在清末洋务运动前后,清政府的主流统治者们挑起华夷之辩,主张以夏变夷,拒绝以夷变夏,他们根本没想过是否还存在第三条道路。正是在这种华夷之辩中,中国的历史进程一再被延误。

  就是在我国各地人民之间,差别最大的就是各自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地域文化特色,这是我国多元的文化生态决定的。一个北方姑娘看江南男人有点孱弱,一个南方姑娘看北方男人太大男子主义,都是这种不同文化气质的反映。

  本地化绝非户口的本地化,而是一个移民的文化、心理的调适过程。因此群体性的本地化是不可能的,只有单个的人才有可能。这种整体性的调适,会形成一种既不同于本地文化,也不同于原籍文化的新的文化形态。

  中国自身的历史也证明,文明之间不仅可以共存,也可以在冲突中互相学习,从而创造出新的文明形态。比如闽南文化和客家文化,莫不是中原移民大规模南下后,创造的既不同于原籍文明,也不同于土著文明的新的文化形态,从而使我国的文明形态更为丰富,更有生命力。

  现在的农民工进城,其实质是一种移民。这种移民带给中国的,除了经济资源的配置,还有文化的创新契机。

  从力邦村的实践中也可以看出,当地政府和人民,以及外来务工人员,三方均认为彻底本土化是不可能的。虽然当地政府可能并没有十分明晰地认可文化创新的举措,但从他们允许民工保留不同于当地的自己的生活方式等文明形态看,可以看出试图在不同文明形态间创造和谐生态的努力。

  不强求同化,而求和而不同,这是当地建设外来员工社区的基本经验。

  可以看到,如果我们能够以宽容的心态,面对外来文明形态的冲击,不仅有利于和谐社会的创建,更有益于本土文化的创新。而文化的创新,显然比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演变对当地的影响更为深远。


来源:青年时报 作者:时报记者 朱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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